第1834章 禁忌之骨（下）
面对老羽民的步步紧逼，卫徽之仍旧平静。
他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老羽民。
无声无息之间，他的面孔一黯，细细观看便会发现，他原本白皙的皮肤竟然变得粗糙暗淡，脸上生出了一个个的毒疮，看起来殊为狰狞。
他伸出手，轻轻向下一按。
同一时间，老羽民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他怔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却见，他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竟化作了一汪泥潭，双脚已经嵌入泥潭中。
他挣扎了几下，没能拔出双脚不说，下陷的速度反而加快，转瞬泥潭就已经吞没了他的小腿。
“豢龙术……龙子之术！”
我心中一动。
天官术分为很多种门类，有豢龙术，也有神鳁之术，光是门类就有十余种，其中豢龙术是最大的一个门类，而龙子之术，又是豢龙术之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术法门类。
传说，龙性本淫，与万物交媾，诞生子嗣，所以有了龙生九子，九子不同的说法。
九种龙子，因为其母亲不同，所以，九子的天性与力量又都不同。
甚至，在地脉中，都有龙子脉这一说。
所谓的龙子之术，就是通过天官决驾驭地脉，改变地脉形态，让脚下的地脉短暂形成龙子脉的格局，继而以龙子脉加持在天官身上，爆发出别具一格的力量。
我定定看着老羽民脚下的泥潭，不禁在想——土？泥潭？
这是……龙子之术里的蒲牢之术！！
龙生九子，其中蒲牢是龙与蛤蟆的子嗣，蛤蟆属土，所以，蒲牢之术施展，地脉结成龙子脉中的蒲牢格局，天官就拥有御土的能力。
只是，龙子之术非常复杂，目前我根本掌握不了，涉及到的天官决手印非常非常多，毕竟是让寻常地脉结成龙子脉的格局，如何能简单？这是非常高深的天官术，可我却根本没看到卫徽之结印。
除非……他早已完成了准备工作，地脉早就在他的驾驭之下，结成了龙子脉格局。
他为了镇压此地，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啊？后手几乎一个接着一个。
我有点心惊。
此时，老羽民已经被蒲牢之术完全困住了，泥潭淹没到了脖颈位置，只余下一颗脑袋还在外面。
“此术有点痛苦，忍着点，我研究一下你那块骨，看看它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卫徽之颔首，声音温和，竟然在善意的提醒老羽民，全然把对方当成了一个玩具，而后他伸出的手掌猛地攥拳，轻叱道：“蒲牢之术——第九狱！”
语落，包裹着老羽民的泥潭忽而“咕嘟咕嘟”的冒出了气泡，仿佛沸腾了似的。
“啊！！”
饶是老羽民此刻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身上冒出白烟，“滋滋”作响，皮肉大块大块的脱落……
及至此时我才忽然反应过来——第九狱，难道是第九层地狱？
第九层地狱，叫做油锅地狱。
想来，被此术困住的人，跟被投入油锅里烹炸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羽民……熟了！
他的血肉剥落，皮开肉绽，一颗眼球都被烹炸的喷射了出来，这绝对是惨烈的一幕，葬妖冢中甚至飘出了一股子炸鸡似的气味，喷香……
须臾后，他像按在水中、松手后浮上来的木头一样，漂浮在了泥潭中，原本身躯挺高大，而今只剩下了不到四尺之高，浑身缩水，明显是炸的酥脆，成了肉干，皮肤下还不停的冒出油脂泡泡……
喀嚓！
忽然，他整个人从腰部断裂开来，像是被掰断了。
随后，一团黑色的火苗自断裂处冒了出来，袅袅腾空而起，最后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火焰熊熊燃烧，化成一具人形火炬，泥潭中的两截儿被炸的酥脆的尸体忽然分崩离析，像被分解了似的，一股股生命精气飘向人形火炬。
当火焰熄灭，老羽民再度出现。
这一次，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恐怖了，漂浮在半空中，背后一对羽翼扇动，发出“呼啦啦”的声音，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根羽毛，都是由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构成的。
“这一次该我了，结束了！”
老羽民愤怒的冲向卫徽之，可靠近那片空地的时候，却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气墙。
咚！
他如遭雷击，横飞出去，黑色火焰如羽毛似的纷纷扬扬洒落，他口中则喷出大量的血脉。
“小道尔！”
老羽民大吼，再度冲了上去，一拳砸出，“喀嚓”一声，空地的上方，空气中竟然出现了裂痕。
随后，老羽民就像是疯了似的，不断锤击，裂痕越来越多。
卫徽之扯了扯嘴角，拔出插在面前的百辟刀，将刀抱在怀中，他亲昵的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刀身，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可从嘴唇的蠕动来看，发出的音节却是古怪的。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定睛细看了片刻，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却是在窃窃私语，只不过从嘴唇的蠕动来看，说的是我们卫氏一族的祭文。
只可惜，通过唇语来辨别祭文，很勉强，我只能看出个大概。
他在说：“对不起啊，老伙计，又让你跟着我陷入绝境啦，你陪伴了我卫氏一族那么久，可……我卫氏一族却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当初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我这个卫氏一族中的最不起眼的家伙，事实证明，你的眼光真的很差啊，我真的是最没出息的那个，其他人一旦成了天官，必定酬功一路跟随自己的人，可我却做不到……
我，真的很努力了，但……始终没能找你找到个合适的身体。
如今，恐怕又要你出手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伤了，可是……没办法啊，那块骨比我想的要厉害，也远比圣武的嫡长子估计的要厉害，所有人都忽视了它，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毕竟，得到它的是羽民，这些低贱的家伙能得到什么好东西呢？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错啦，都错啦！
我算到了一切，就是没算到这个东西。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留下它，我有预感，这东西是这天地间最大的祸根之一，它瞒过了圣武，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老伙计啊，我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油尽灯枯……
我这一生都在战斗，此刻我还想再战，可我却站不起来了……
我能看得到，不，我已经看到了，卫氏一族至暗时刻将会到来，这个祸根一旦放出去，我的一切谋划和安排都会被破坏，卫氏一族……亡矣！！
不能，不能啊……
我会把天官刃留下，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
朋友啊……我将永堕黑暗，请再陪我一程，再护我卫氏一族一次，请……镇压此物一千六百年！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