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之际,日头已全然被西边的群山吞没,天地之间暗沉沉的。
我于低矮的两山间隙之间抬头看前方那山,山上树林极密,正是燕山这一代典型的针阔叶混交林,不过尤以臭冷杉最多,中间偶尔夹杂着其他树种,这臭冷杉枝叶繁茂的很,交织成林后,可谓是遮天蔽日,再加上地上多灌木丛,最是难以穿越,耗费的体力也更多。
莫不是山中有鬼神之物?
这是我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主要是刑鬼隶这厮专精此道,第一时间自然不作他想,可不待我细细询问,刑鬼隶就已经扭过头再一次盯着前面的大山看了,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狗眼睛里闪过明显的惊疑不定之色,小声的嘀咕着:“没什么鬼鬼神神的东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可……真的觉得不太对劲啊,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没有鬼鬼神神的东西?那这是……
一时,我也吃不准这条狗的意思了。
忽的,这厮扭头看我:“你说,你要找的那个什么偃国的遗迹,会不会就在这里呀?”
燕山和我们之前去过的黑竹沟等地方不一样,没有什么人类难以跨越的险恶地理环境,本身又紧挨着京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整个大山里的情况早被人给摸清了,如果偃国遗迹是那种处于地表特显眼的地方,肯定早被发现了。
青竹也说过,偃国在神秘消亡之前,燕山之中曾发生过可怕的灾难。
所以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做过猜测,这个偃国遗迹八成不在地面上,应该是灭国之际被天灾给掩埋在了地下。
难道说……在这山下?
我稍一沉默,扭头问鹞子哥:“哥,咱们之前见到的那条水脉离这儿多远?”
我指的是中午刚过的时候,我们在山里见到的一条水脉,只是一条山溪罢了。
鹞子哥想了想,道:“怕是得有二三十里地了吧?有一段距离呢!”
寻找这些古国遗迹和寻找古墓还不同,墓是依风水建造的,所以循着风水去找不会有错,这些古国的建立则更多的是参考地理环境,水脉是重中之重,当然,风水也会参考,但仅仅是个参考因素罢了。
“二三十里地,偏远了一点啊!”
我长叹一声。
“三四千年过去了,地理环境早就大变样了,现在咱们看到也只是作为一个参考罢了。”
鹞子哥立即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从旁建议道:“要不,咱们下一铲子试试?反正咱们这回水和干粮准备的不少,而且正好撵了个秋天,从山里也好寻觅一些吃食,本来就是准备打长久战的,咱在山里也兜兜转转了一整天了,压根儿没什么发现,也不怕多耽搁一天了!!”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说刑鬼隶的能耐多在拾掇鬼神上,风水什么的一窍不通,但既然这地方让它感觉到异样了,确实值得我们多关注一下,没法子,青竹画出来的那一片卧牛山区不小呢,万晓峰也只是帮我们进一步缩小了区域而已,但相比于我们这几个人几条枪而言,还是略显广袤了一些,得一阵子寻觅呢。
“那就扎营吧!”
最终,我师父拍板了。
于是,我们几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最终在前方那座山头的山脚下扎营。
扔下沉重的背包,把睡袋取出来一一打开,为了防止失火,我又在地上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把落叶什么的全都清扫掉了,这才让无双捡来了一些干柴,在空地上生起了营火,一时驱散了这个季节山里的阴寒气。
靠着营火烤手的工夫,鹞子哥从茂密的臭冷杉林子里钻了出来,外套被他捧在手里,兜着许许多多红彤彤的果子,正是这燕山里头的萘子,这玩意学名又叫沙果,四五月开花,八、九月份的果期,如今这个时节,稍稍过了果期了,但树上好赖还会留着一些,拿来打个牙祭倒是不错。
趁着吃喝的时间,我又摸了摸这座山的土质。
如果说,偃国真是在灾难里被埋掉了,在掩埋当中生土和熟土必定会掺杂在一起,这就是形成五花土的条件!!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挖出五花土来,基本就可以做出断定了。
只是,偃国存在于殷商时期,迄今已有三千多年,这山中的地质也一直在变化,自然的变迁会带来更多的天然土壤覆盖原来的遗迹,那些土壤全都是生土,要想挖到五花土,恐怕得掘开这些生土才成。
我仔细回忆着前阵子看过的怀来当地的地理水文记载,这边几千年来发生的地质灾害全都在我的脑海里,粗略估计着这些地质灾害会给眼下这个地方造成的水土流失情况,继而估测自然变迁带来的生土厚度。
这是个挺复杂的估算过程,多是我们这一行的经验来做出判断,只是一个大概的区间而已。
只待吃过饭后,我又盘算了一阵,心里已经有大概的预测了,于是就从背包里掏出了洛阳铲,随后对老白、无双他们几个说道:“偃国虽然是个很小的方国,可到底也有一座城,你们看这个山头,这个山头不过就是卧牛山区里一个规模不大的山头而已,想覆盖住一座城,堪堪刚够,如果偃国遗迹真在这下面,咱们随便从这山的任何一个方向挖掘,很大概率能挖到遗迹!
我刚刚估算了一下,生土的厚度至少得有八米左右,也就是说,咱们从山底下向下挖,挖个大概九米左右的深度就好了,如果能挖到了五花土,说明偃国遗迹就在这里,挖不到,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鹞子哥面露喜色,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笑了笑,不多言,让他们几个先休息,选了一个地方就开始下铲了,对于我们这等行家里手来说,拿洛阳铲往下打个九米多,压根儿就算不得什么体力活,直到夜里七八点的时候,铲子已经打下去了三四米的样子,这个时候,我骇然发现,这下面的土质似乎有了变化,不再松软,变得极其的坚硬,铲子往下打的时候非常困难,这不像是山里的土壤质地。
于是,我慌忙拔出了铲子,倒出土后,见那土颜色之地均匀,不是五花土,便皱了皱眉,暗道可能是独特的地质结构吧,随后又开始继续挖掘,下面的土越来越坚硬,到后面洛阳铲的铲头都有些卷了,鹞子哥拿锤子捣了回去,我才开始再次向下打。
又向下打了不过一米多而已,我浑身已经是腾腾的冒汗。
鹞子哥见我吃力,便接过了铲子,让我去休息,剩下的四五米他和陈水生来搞。
我知道体力的重要性,也不推辞,应了一声后,钻入睡袋睡觉去了,而就在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的刹那,却听见了一阵子非常诡异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