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和死人的审美不大一样,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当初被阴奴这厮化了鬼妆,那时便体会极深了!
只是,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今儿个算是得了答案——活人看脸,死人看命!
不管如何,姚滴珠和素馨这两位煞神总算是走了,至少老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厮大抵是被镇住了,大气儿不敢喘,更不必说其他,此前估摸着是一直魂飞天外,操心着自己能不能竖着离开这里,如今有了结果,可算是回魂儿了,颇有些如梦方醒的感觉,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盯着那空洞洞的墓门处看了许久,而后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嘀咕:“就这样?就这么就走了?”
鹞子哥对老白的表现极不满意,觉得老白堕了真武祠的威风,闻言怒道:“不走还要怎样?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那不能!”
老白连连摆手,旋即脸上又扬起了喜气:“看来还是小卫子的面子大呀,竟然能让这苦主说了这么多……”
“哪有那么简单的,你真以为那东西是个话唠吗……”
鹞子哥怒色一敛,幽幽道:“惊蛰之时便是蛇虫苏醒、邪气始动之时,卫惊蛰,便是镇邪之人,以前还真没品味出惊蛰的名字还有这般味道,如今却是一个死了千年的邪祟点破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便是要结个善缘呀!”
由来只有活人爱钻营,这才有了结善缘这么个说法,说到底就是留后路。
如今这话从一个死人的嘴巴里说出来,那能是什么好事?
且,这姚滴珠和素馨的举止实在是诡异,让人猜不透她们凑到一起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鹞子哥忽然点开了,让人心里不免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
只是,我的生活已经够乱了,末代天官、茳姚、天盟、水王爷、乃至于是那诡异神秘的昆仑遗族,哪个不比姚滴珠她们更加闹心?相比较之下,姚滴珠她们已经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了,至少我知道它们的来处,俩狠角色还都是我从坟里给她们刨出来的,已经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不压身,无数的阴云笼罩下,我早就学会了一身得过且过的本事,没办法,不这样那就过不下去了啊,所以干脆直接忽略了这素馨对待我的诡异态度,只是拍着无双的脸蛋,有些抑郁。
“怎么还不醒呢?”
我兀自嘀咕着:“呼吸正常,心跳正常,所有的看起来都很正常呀,为什么偏偏就是不醒呢?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天大地大,任什么也比不得自家兄弟的命金贵。
鹞子哥几人的注意力果然是被拉回来了,先前有那两尊煞神杵在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没这个忌讳了,几人就凑上来挨个的检查了一番。
探讨片刻,没有结果,鹞子哥索性说道:“应该没太大问题,你还是甭管了,无双有自己的造化,摆渡人这一脉邪性呢,横在阴阳中间那么多年屁事没有,要不是老摆渡人神秘失踪,留下李老头这个老仆看不住门户,恐怕到现在还是稳如泰山呢,要说他们没什么门道,你信?我叔当初决然拒绝收无双为弟子,一则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弟子,二则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觉得这一门太邪性了,你们礼官一门的因果至少是明摆着的,就是因为行事过于凶戾狠辣,可摆渡人这一脉根本就是看不清、看不透,沾染了鬼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要不,你觉得天盟是脑袋有问题吗,直接把无双推到了真武祠?这便是不接他们摆渡人的因果!
如今看来,虽说是没有收为弟子,却也差不多了,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的。”
鹞子哥不知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你想想无双在挑开那口棺椁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那是人该有的力量吗?简直就是一头怪兽!他是摆渡人留下的子嗣,总该是不一样的,如今既然生机无损,这些事……还是别探究了,再等等吧,不醒的话,回了真武祠我叔会想办法的!”
只能如此了!
我郁郁点了点头,抬头在墓室里扫视了一圈。
素馨离开了,停棺台上的黑雾自然散去了。
素馨当时是将棺椁投了出来,却没有把刘鋹的尸体给投出来,如今那尸体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停棺台上。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是处理了这东西吧,墓葬已经被咱们打开了,这东西不处理掉,始终是个祸害。”
我这张嘴有时候挺贱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只等我走到刘鋹的尸体旁时,细细一看,这尸体的胸膛竟然在不停的起伏着,好似在喘气儿一般,只是相比于活人的呼吸频率要低上许多,约莫每隔二三十秒的功夫,胸膛便上下起伏一次,至于那眼眶四周,则泛起了黑青色。
这可不是黑眼圈,而是煞气开始涌动了,于是在面孔上浮现出来。
细细再看,便会发现,束缚在其脖子上的怨尸肠衣已经断掉了,估摸着是素馨暴起时候弄断的。
那根肠衣是最最重要的一根了,扼着通气儿的关节,如今这尸体胸膛上下起伏,正是通了气儿了,时间一久,必然是要冲开身上其他束缚的!
“哟呵,这还真是要出问题了,不烧不行!”
老白瞪着眼睛说道:“现代社会,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等吸血跳僵了,这东西危害性比旱魃都大,因为它是以活物为食的,周遭一旦有活物,必被感知,好似是个无底洞一样,以现代的人口密度,一旦跑到外面,那活脱脱便是虎入羊群啊,一夜的功夫便不知要害了多少人命,等到反应过来时,恐怕早早就成了气候了!”
舍开这吸血跳僵外,这停棺台也有些问题。
此前停棺台上有双人巨椁压着,看不真切,如今那双人巨椁被掀开了,下面赫然是如蚁巢一样密密麻麻的孔洞。
一个个人指头长段的虫子正在那孔洞里进进出出,这些虫子通体火红,看模样,很像是外界一种叫做蠼螋的东西,但是体型却要大上很多,不光红艳艳的让人发毛,体表还生出冗长的绒毛,看着让人发毛,只一眼便能确定必然是剧毒之物,要老命的那种。
这些巨硕的虫子好似有灵性似得,此刻正纷纷从孔洞里钻出来,屁股翘起,屁股后面那剪刀状的东西张开对准我们,好似戒备中的螃蟹一样,数量越聚越多,已然有了些让人毛骨悚然之感。
“火夹子。”
我皱了皱眉,见老白已经在把酒精往刘鋹的尸身上泼洒了,于是指着停棺台说道:“这些东西也不能放过,都烧掉,动作快点,这玩意也吃人的,小心一些,别被爬身上了,被那双夹子夹一下,神仙都难救!”
老白的手哆嗦了一下,我不再多言,翻找火符。
焚烧火夹子和吸血跳僵这等邪祟之物,最好是用火符引火,否则能不能烧得清净,那便要看天意了。
至于这火夹子的来历,其实就和这停棺台有些关系。
这停棺台的主要用料,正是古代一种叫做蜃灰的东西,这玩意就是用蚌壳烧成的石灰,古代最着名的秦直道就是用这种蜃灰和黄黏土混在一起筑造的,起源就很久远了,大概在新石器那会儿就已经出现了。
但是这蜃灰有个不好,就是容易引来寄生虫。
谁也说不来这东西是哪来的,若说是蚌壳身上带的,那是不可能,煅烧的时候按说什么寄生虫都烧死了,而且蜃灰这东西本质和石灰很相似,防潮防虫,总会出现寄生虫确实不大好理解。
至于这火夹子,正是这些寄生虫化的。
以蜃灰为停棺台,生出的寄生虫被棺椁压在下面,若棺椁中有凶,阴煞之气滋养,渐渐便生出了这种东西,很是毒辣,别看现在张牙舞爪只是戒备,那是数量不够呢,没看那孔洞里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出爬?数量一足,我敢保证,这些东西立马就会气势汹汹的将我们几人淹没。
好在,既然发现它们,就不会给它们全部苏醒钻出来的机会,老白在刘鋹身上浇了酒精后,就把所有的酒精聚到了一起,立刻站的远远的,见我已经把火符拈在指尖冲他点头,一下子将所有究竟泼到停棺台上。
那些火夹子也凶悍,酒精泼在身上,竟发出吱吱吱的怪叫声,如同蚂蚱一样纷纷跳起。
我将灵气灌注在火符上,一下子打了出去。
轰的一下,整个停棺台直接化成了火海,一时间,火星儿横飞四溅。
只是,那却不是寻常火星儿,而是身上点燃的火夹子,许多一起蹦跳起来,蔚为壮观,好似一种叫做火树银花的烟花,有几只甚至蹦跶到了我脚边,不过早已被焚成焦炭,落地后就熄灭了,而后变做了些许飞灰。
最为渗人的便是那刘鋹的尸体了,大火一烧,竟然直接坐了起来,把老白惊得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丝毫不怀疑,倘若那玩意从火海里冲出来,老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前挡着,这种事这人渣绝对能干得出来,而且干的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脸红喘气的,兄弟一场,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一切处理完毕,我过去把无双扶了起来,心想着不管怎么说,此行也算是圆满了,索性招招手,一众人一道撤出了这里。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不知怎的,却对素馨说的那事儿特别好奇。
鬼看人和人看人不一样,只是,这看脸和看命,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愈发的不可收拾了,瞄了眼默默跟在身后的绾娘儿,我鬼使神差的忽然冒出了一句:“绾娘儿,你看我……到底是个如何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