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内,侗贝勒来了。
侗贝勒左手举着一个鸟笼,鸟笼里装了两只黄白两色的八哥。
右手盘着两个核桃,跨入了戏园子的大门。
谭同飞见到以后,脸上展开了笑容,对着侗贝勒说道:“贝勒爷,里面请。”
侗贝勒盘着包浆的核桃,晃了晃脑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谭同飞,却没有说话。
谭同飞立刻让张维明将侗贝勒带进院内。
每年的这个时候,园内的座位会重新摆放一番,也就是要增加很多位置。
侗贝勒的身份特殊,自然要给他选择一个非常观赏最佳的位置进行观看。
在张维明的带领下,侗贝勒来到了最前排的第一个位置,这个位置能够将戏台上的表演尽收眼底。
侗贝勒对这个位置也十分的满意,而更满意的是,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自己爱吃的点心以及瓜子花生。
张维明正打算告退的时候,侗贝勒开口询问道:“我听说今天晚上出演大戏的是依依和那个叫做杨小秋的小子。”
张维明回答道:“正是三师妹和小师弟。”
侗贝勒轻笑道:“这杨小秋入行不到三个月,你家师父竟然就敢让他独挑大梁了,看来对他是十分信任了。就是不知道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能够表演出什么花样来。”
张维明再次回答道:“师父能够让小师弟独挑大梁,自然是信任小师弟的能力。贝勒爷也请瞧好了,小师弟在戏台上的精彩表现。”
侗贝勒不自觉的呵呵了两声,张维明不知道侗贝勒这是何意。
不过张维明可没有时间陪着侗贝勒,告退了一声后,便来到了后台。
迎客的事情自然也从谭同飞变成了何崇楼。
临近上台的那一刻,杨小秋已经在后台画好了妆容,内心自然也是十分的忐忑,真的要上台了。
龚依依见到杨小秋这般模样,走过来握住了杨小秋的手心。
杨小秋诧异的看着三师姐,不过此刻自己的模样,确实有点好笑。
龚依依并没有说话,杨小秋的内心却平静了几分。
《霸王别姬》也正式开演。
只见戏台上,首先是首先是一群汉兵和四名武将走了出来,八名汉军手持军旗,在鼓声和琴声中相互交错而已。
他们挥舞着旗子,乐声激昂。
接着六名手持刀盾的汉兵上场,耍了一套把式。
台下的观众看完,纷纷叫好。
这时候,两个空手的汉军站在舞台上,翻了几个高难度的跟头到了舞台的中间。
而杨小秋深吸了一口气,在幕布后喊道:“汉军休得猖狂,霸王项羽,来也!”
台上的汉军开始严阵以待。
杨小秋扮演的项羽,身着黄袍,背负四面令旗,画着黑色花三块瓦脸,白眉中有花纹,鼻窝中有鼻孔,两颊白色,黑脑门中有花纹,看起来极其的威严。
不过杨小秋本人的话,却显得有些消瘦,没楚霸王那般魁梧。
杨小秋手持楚戟和汉军进行一番激烈的打斗,当杨小秋停顿的那一刻,再次有人叫好,已经忽略了杨小秋消瘦的身板。
汉兵退场,在琴声中,杨小秋开始了自己的独角戏。
而后汉军再次登场,还出现了两名武将。
杨小秋下了苦工的武行技艺也展现了出来,和两名武将的打戏也非常的精彩。
在打斗过程中,杨小秋开唱。
“恨刘邦狡诈!”
“很刘邦狡诈!”
“将人马隐藏在垓下。”
“哎呀!”
“只听得那里摇旗大战发。”
“将垓下埋伏了千军万马。”
……
大师兄扮演的更夫上场,开唱。
“九里山前摆战场。”
“不知何日回故乡。”
二师兄扮演的更夫紧随其后,一脸的奇异。
走到大师兄旁边,对着大师兄说道:“我说伙计,如今大敌当前,你怎么唱起乡歌来了?”
大师兄回应道:“我这是思乡之情啊!想这军营之中八千兵丁,俱是项家子弟,跟随咱们大王爷征战多年,睡不盼着早日灭汉兴楚,回归故土安享太平啊!可谁知这个仗,打得多是咱个了哇。”
二师兄立刻接话,两人在台上申诉了一番后,虞姬该出场了。
当龚依依扮演的虞姬出场的那一刻,很多人都愣住了,台下也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女子?”
“好像是何老板收的第三个徒弟,就是一名女子。”
“荒唐,女子怎么可以和男子同台演同一出戏?”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京剧,女子为何能够在一群男子的戏台上出现?”
……
台下的人,早已经没有管台上的人在唱什么了。
他们此刻议论纷纷,都认为这是不雅的行径。
之前何崇楼让女子假扮男子上台表演没有台词的小配角,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何崇楼竟然让一名女子成为一出大戏的主角,和男子同台,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侗贝勒自然也听到了坐在自己身后这群人的议论,他嘴角泯着一丝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只见有人站起来,愤怒的将一个装有瓜子的盘子砸向了龚依依,愤怒的开口道:“赶紧给我滚下来,女子怎么能够和男子同台唱戏。”
眼见盘子朝着自己砸过来,龚依依顺势倒是躲过去了,可这出戏肯定是没办法演下去了。
因为很多同是戏园子班主或者同行,都在喊让龚依依滚下去。
让女子和一群男子同在一个台上出场,何崇楼真是胆大包天了,这是要挑战世俗理法吗?
龚依依无助的看着这一幕,何在外围崇楼的拳头捏紧后又松开,他只能够无奈的叹息。
杨小秋见状,还穿着戏服便上台将三师姐给拉下去,而大师兄立刻扮上虞姬,开始救场。
当谭同飞扮演的虞姬上场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园子。
你何崇楼想要挑战规矩,你恐怕忘了你的身份了。
在清代,女子上台唱戏本就是不体面的,是逼不得已才去做的。社会地位和娼妓一样,最好也不过和奴婢同等
说得更不好听一点,那些女戏子多是在相公堂子混迹的,都是供达官贵人狎玩的玩物,与妓女无异。
所以何崇楼敢让龚依依上台,这就是在挑战京剧行业的底线,自然会遭到无数人的抵制。
而你何崇楼挑战这个底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