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胡亥一行亦回到了联军的驻地,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合。
“……夫蒙这边的人十分警惕,见到我们后,便说叫我们丢下兵器,带我们去见夫蒙,这些人可能是猜到我们已投靠了联军,故作不知,想要赚我们几人的性命。”
正如胡亥所想,李合并不在意胡亥、叱于等人投诚他联军的事被此地的胡人所获知,闻言思忖了一番后说道:“攻打肤施城交由三军,你等只需负责牵制此地的胡骑,休要让他们威胁到造营的将士们,我会叫奇兵协助你,你多提点提点他们,传授他们草原上的战法。”
“是!”胡亥抱拳而退。
待告别李合后,胡亥又召集了他麾下的胡将们,除了卜扎干、叱于、阿罗,还有步虎、乌林几人。
步虎不必多说,昔日叫做‘小步鹿’的他,乃是亥部落年轻代中最勇猛的勇士,而乌林则是乌部落的勇士,但随着乌部落首领乌浑被李合斩杀,而乌林又在归顺匹娄后遭联军击败,成为了联军的俘虏,失去了首领与太多战士的乌部落注定将要衰败,胡亥看准时机出面招揽乌林,后者别无选择,只能率领剩余的战士投奔亥部落,使亥部落喜增了至少五六百名战士。
对于这件事,其余联军将领都没多说什么,唯独赵将蔺战心中有些不快,毕竟乌部落的战士曾经在皋狼百姓撤退时做出过屠戮之举,因此胡亥亲自出面,代乌林等人向蔺战致歉,并承诺他们将恪守子梁大夫的惩戒,为上郡、西河卫戎三十年,看在李合的面子上,再加上胡亥的这份重诺,蔺战这才勉强克制了对乌林那五六百人的杀意。
片刻后,待诸胡将到齐,胡亥将李合的命令一说,除步虎、乌林外,卜扎干、叱于、阿罗三人虽各怀心思,但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除非他们乐意将来去修三十年的长城。
随后,胡亥、卜扎干、叱于、阿罗几人便召集了各自手下的战士。
截止目前,胡亥在收服乌林后,刨除尚在赤邑的五百名战士,这边仍有一千六百余名战士,卜扎干手下有两千余名战士,阿罗有千余人,叱于最少,大概只有八百名战士,这总共五千四百名胡人战士,皆属于胡亥麾下的左都护军。
这还没算上仆兰、成邗、羽山、乌丸、羽弗那五人的战士,倘若算上,左都护军的兵力最起码也要破万。
相比之下,狄羊的右都护军人数飙升更为夸张,他在第二次蔺地河口之战后,便吸纳了被联军俘虏的两万胡奴,使得右都护军的人数暴增到了两万七八千人,虽然论战斗力在联军中垫底,眼下在联军中主要负责后勤,比如修缮至白邑到肤施的道路。
次日,也就是二月二十五日,在探明夏人联军正在肤施城东面十余里处兴建营寨的消息后,夫蒙坐不住了,吩咐麾下胡将尔朱道:“尔朱,夏人的军队擅长守战,今那支夏军正在肤施东面兴修营寨,一旦修成,夏人必定要进攻肤施,你且带战士们去骚扰一番,莫要让夏军如此轻易修成营寨。”
“是,夫蒙首领。”
尔朱举起右拳抵住左胸,鞠躬行礼。
于是,胡将尔朱便带了五千名胡骑前往夏军的驻地一带,远远观瞧,果然看到夏军正在兴修营寨,数以万计的夏人军卒通过人力将从远处砍伐来的林胡运至驻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骚扰时,左都护军的骑兵与少梁奇兵都发现了这支突然到来的胡骑。
“驱逐他们!”
在胡亥的命令下,五千余左都护军骑兵外加三千少梁奇兵,倾巢而动,从四面八方直扑尔朱的五千胡骑。
看着这些漫山遍野的敌骑,尔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夏人骑兵?”
事实上,早在去年入冬后,肤施派往白邑的胡骑便亲眼看到了当时正由李合亲自训练的重骑营,得知这支夏军正在训练骑兵,但当时肤施不以为意,全将此事当做笑话,毕竟谁都知道骑兵的训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就连夫蒙也觉得,等到夏人被他们的胡骑击败,这支夏人骑兵都未必能训练成。
这个观点,一直持续到夏人的大军逼近肤施,夫蒙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莫非这支训练不久的夏人骑兵,真的击败了匹娄麾下的骑兵?
并非是他低估了夏人的军队,只不过想要击败骑兵,那就只能派出骑兵,否则匹娄手下的骑兵断不可能连逃都无法逃走。
而今日一见更是不得了,夏军的骑兵数量居然飙增到了七八千人?这怎么可能?!
就在尔朱震惊之际,他麾下的胡骑已经与胡亥的左都护军交上了手,双方的骑兵相隔数十丈开始朝对方打招呼——用弓射的方式。
看到这一幕,尔朱立刻就明白了,对面那些举弓的骑兵,其实也是他胡人,只有那些举着弩的骑兵,或才是真正的夏人的骑兵。
“可耻的懦夫,居然投降了夏人!”
尔朱面色阴沉地骂了一句,随即向战士们下达了命令:“杀了他们!”
在尔朱的命令下,他麾下五千胡骑十分娴熟地分为十几个队伍,各自为战,分别承担或骚扰、或交战的职责,看得出来是十分擅长这类战术。
而对于这种战术,胡亥这边亦不陌生,随着胡亥的命令,卜扎干、叱于、阿罗、步虎、乌林等人也率各自手下的战士迎上。
论兵力,两拨胡骑不相上下,而胡亥这边还多了三千名少梁奇兵掠阵,自然不惧尔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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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场胡骑与胡骑间的交锋,少梁奇兵们可谓是亲眼看到了胡人战士真正的实力,尤其是胡亥、步虎、卜扎干等战斗技艺娴熟的胡人勇士。
就拿卜扎干举例,他在策马狂奔的途中连射三箭,分别命中三名对方的胡人战士,然后再接近对方胡骑时,以更为灵巧、刁钻的动作抢先对方一名战士砍落马下,仅仅只是二十几息的工夫,就连杀四人,这效率连少梁奇兵们都看得一愣一愣。
而这还不是最令少梁奇兵们最震惊的,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对方胡骑在被卜扎干激怒之后跑去追击,卜扎干看似拨马就逃,但是在被追击的过程中,他却又连续将四名追击他的胡骑射落马下,惊得追击他的胡骑们大惊失色,纷纷勒马不前,不知是否还应该追击。
其他胡亥、步虎、乌林、阿罗几人也不逊色,能近战、能远射,能打能拖,让在旁为他们掠阵的少梁奇兵们叹为观止。
看到这一幕,奇兵五百将侯赟睁大眼睛喃喃道:“好家伙,原来卜扎干、阿罗这帮人有这么厉害么?”
其余韩延、吴恒等四位奇兵五百将也是面露惊诧之色。
胡亥、步虎等人的实力,他们早就在蔺地河口之战中见识过了,包括乌林——当时乌林这帮人正是与他们交战的对手,但卜扎干、阿罗这些人的实力,少梁奇兵们却未见识过。
毕竟赤邑一役,联军先派少梁奇兵夺占了城门,然后把卜扎干、阿罗以及他们手下的胡人骑兵关在城内一通乱杀,当时卜扎干、阿罗、包括胡亥手下的亥部落战士,被魏武卒杀地节节败退,稀里糊涂地就被打败了。
可今日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在胡人骑兵占据优势的主场上,少梁骑兵们终于见识到了胡人骑兵真正的实力。
这实力,怪不得当初能打地龙贾、方邯的魏军连营寨都不敢出。
一想到这里,少梁奇兵们不禁又有些自豪起来,毕竟正是因为他们,联军才能毫不费力地攻陷赤、白二邑,令胡亥、卜扎干、阿罗这些胡人以及他们手下的战士未能发挥出原有的实力便沦为了联军的阶下囚,继而成为了联军的降将降卒。
得意之余,许武问其余四人道:“要助胡亥他们一臂之力么?”
“不必。”
吴恒面无表情地说道:“左都护军与对面胡骑人数相当,就算我奇兵不插手,胡亥他们也未必会落入下风,叫奇兵们远远放箭即可。……这不是一场必须我奇兵冒险的战斗。”
其余四位五百人将听到,皆微微点了点头。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前后两场蔺地河口之战中,他少梁奇兵都出现了伤亡,第一次牺牲了三人,第二次牺牲了十几人,这对于素来崇尚‘无损’的少梁奇兵而言毫无疑问是莫大的损失,尤其是牺牲的奇兵中还有相当的二期老卒,那可是三年军龄的老卒!
因此,今日吴恒选择了保守的战术,只叫少梁奇兵们远远射箭,并不近距离参与那两拨胡人骑兵的交战,免得他麾下的奇兵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毕竟就像他所说的,这不是一场他奇兵必须铤而走险的战斗。
少梁奇兵的保留,使得尔朱与胡亥双方的骑兵暂时呈现僵持不下的局面。
而在此期间,尔朱也确定了胡亥正是这些‘胡人叛徒’的首领,亲自带着一队骑兵朝胡亥杀去。
“胡亥族长!”
“哦?冲着我来了么?”
在族人的提醒下,胡亥也注意到朝他而来的尔朱,然而他并没有退缩,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毕竟今日这场战斗,他这边完全没有输的可能,哪怕那三千少梁奇兵目前只是在一旁射射箭。
“铛!”
刀剑相击,胡亥与尔朱的兵器狠狠撞在了一起。
此时尔朱才认出胡亥,眼中微微露出几丝不可思议之色:“你是……亥伏?”
“是尔朱啊……”
胡亥脸上露出几许微妙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