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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多年前,鸿钧道祖出于种种考虑,下旨令诸圣随他一同离开三界。

彼时,封神浩劫已经结束,截教一众弟子死伤殆尽,阐教燃灯慈航文殊等二代弟子皈依释,门元气大伤,西方教大兴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大好形势之下,西方教两圣人之间对道的理解产生了分歧,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

接引道人讲究自度,准提道人却是主张普度众生,也就是后来的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之分。

有三清的前车之鉴,接引准提两圣人并没有选择分家。

接引道人提议,任西方教弟子自由选择修炼小乘佛法大乘佛法,但却遭到了准提道人的拒绝。

西方教大兴虽然已成定局,但终究是没有落到实处,玄门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若是在此时就将西方教一分为二,恐怕会影响到西方教大兴之势。

于是,准提道人选择了退让,只带着少数弟子游历凡间,将灵山西方教的大权拱手让给了接引道人的小乘佛教。

也就是在这期间,准提道人机缘巧合之下,于花果山发现了一颗内育仙胎的五色仙石。

也是在这种背景之下,老子才会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让多宝道人化作如来佛祖,壮大大乘佛教的力量,与小乘佛法争锋,将西方教一分为二。

事实证明,老子看人的眼光非常好,多宝道人在化胡为佛之后,一步步成为世尊如来,让大乘佛法渐渐成了西方教的主流,又布局西天取经之事,令大乘佛法东传。

这些都是后世,姑且放下不提。

准提道人喜这仙胎跟脚不凡,又念及自己大乘佛教弟子稀少,于是就留下了一点灵觉在仙胎中。

灵觉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仙胎出生之后,有了向道之心,灵觉便会在朦朦胧胧中引导它往灵山方向而去。

这也是猴子在离开花果山后,一路懵懵懂懂,硬是走街串巷,横跨了东胜神州、南瞻部洲,抵达了西牛贺洲的原因。

第二个阶段则是在仙胎经历了足够的凡尘磨炼,向道之心坚定之后,便会以梦境的方式,传它功法,助它修行。

猴子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经历的一切,便只是一场梦境,或者说是他的一颗本心。

他的那些师兄师弟都是他曾经见过的记忆深刻的人,须菩提祖师则是满足了他心中对神圣的一切幻想,修炼的功法则是他最渴望也是最适合他的。

除了八九玄功之外,大品天仙诀、筋斗云,其实都是准提道人为他所创。

第三个阶段则是历尽劫波看破红尘之后皈依佛门。

这一阶段本来也应该是猴子自己闯荡磨炼,灵觉的作用只是让猴子从始至终对佛门都有着天然好感,避免给旁人做嫁衣。

但,在如来成为大乘佛教的领袖、灵山佛门的世尊之后,一番思量,将猴子定为了传经护法,又与玉帝联手布局,这才有了原时空的种种故事。

原本,这应该是极其完美,物尽其用,将利益最大化。

但因为李安然的出现,直接打乱了如来的计划,后土娘娘的出手,则是抹掉了灵觉对猴子的影响。

以至于现在,猴子对佛门是满心怒火,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味道。

如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施法激活了残存的灵觉,以因果之术将猴子引进了他的心中。

于是,猴子再次来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见到了他心里最想看到的景象——

依旧如故的洞府、师兄弟们的羡慕、师父的器重!

一如他当年想要拜师修行,修行长生不老之术一样。

不料,猴子却是看破了这一切。

“准提圣人?”猴子开口问道。

“悟空,如今你都不愿叫我一声师父了吗?”准提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好似是一抹春风能够直接吹到人的心底,让人不自觉地便会对他产生信任好感。

但,猴子显然不吃这一套。

或者说,面前这终究不是真正的圣人,只是一点灵觉,而猴子一身大罗金仙修为,心性坚定。

“我师父是须菩提祖师,不是西方教准提圣人。”猴子说道。

准提说道:“悟空,你当明白须菩提便是准提,准提就是须菩提。”

“不!”猴子摇了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须菩提是须菩提,准提是准提!”

准提说道:“悟空,你修行的《大品天仙诀》、筋斗云,皆是我为你所创,岂能有假!你又何必执着于外相?”

猴子冷哼一声,说道:“俺老孙从没有执着于外相!也正因为如此,准提永远也不可能是须菩提!你传俺老孙的功法,教俺老孙的法术,俺老孙今日便散去一身修为,忘却诸般法术,将它们尽数还你,如何?”

准提眉头紧皱,面容悲苦,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你本就与我西方教有缘,皈依释门有何不可?普度众生又有何错?为何偏要如此!”

“呵,俺老孙天生地养,何时与你西方教有缘了?”猴子气极反笑。

准提不以为意,说道:“一切有为法,皆因缘起。我能与你相遇,便是缘由。”

猴子:“???”你不讲道理了,是不是?

猴子看着准提一脸认真,懒得再和他啰嗦,说道:“你那西方教爱与谁有缘就与谁有缘,爱找谁皈依就找谁皈依,俺老孙自在惯了,受不得半点约束,绝不可能皈依你西方教的!”

准提一点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佛门法度皆是为了助人修行。你心中有佛有法,本就无须舍本逐末,自可无拘无束。”

猴子:“……”还能这样?

准提见猴子不说话,主动问道:“悟空,你还有何疑惑?贫僧定会与你一一作答。”

猴子:你牛逼!我人认输!

猴子彻底服了,干脆开门见山说道:“你不必再浪费口舌!俺老孙心意已定,无论你说什么,俺都不会进入佛门的!“

准提脸上的悲悯和善尽数敛去,冷冷地望着猴子,不再说话。

猴子也没有丝毫示弱,迎着他的目光,顶了回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下来,空气都好似凝固,气氛压抑至极。

就在猴子以为准提会对他动手的时候,准提忽然面色一缓,淡淡说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你那一身法力是你自己修炼的,且自己留着吧,日后莫要再与我佛门为难便是!”

猴子一怔,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当初后土娘娘碍于准提与猴子之间师徒传法的因果,没有将这灵觉彻底抹除,只抹去了灵觉对猴子心性的影响,但也让这灵觉能发挥出的威能大打折扣。

如来借它将猴子拉入这幻境已经是极限,很难再对猴子造成威胁。

准提这般大度,不一定是假的,但也绝对是无能为力。

但,猴子却不愿意就这般算了。

猴子冷哼一声,说道:“若不是如来和你那些徒子徒孙算计俺老孙,俺连看都不稀地看他们一眼!至于这一身修为,呵,俺老孙也不稀罕,尽数还你便是!”

猴子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往胸前、灵台各拍一掌。

砰!砰!

霎时间,猴子一身法力如同大坝泄水般流逝一空,头顶三花,胸中五气也尽皆散去。

准提面露悲苦之色,好似在怜悯苍生疾苦,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一身法力修为尽去,猴子脸色煞白,声音也有些虚弱,但说的话却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俺老孙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既然答应还你,便必定会还你!从此以后,俺老孙与你佛门两不相欠,与你准提再无半点干系!”

不等准提再说话,猴子直接从这幻境中挣脱开来,猛地睁开了眼睛,自己依旧是在十三重天,面前依旧是如来。

幻境中的一切对猴子来说过了有一段时间,但对外面的人来说,却不过是一瞬之间。

在他们眼中,如来只是突然大喝了一声猴子的名字,猴子就两掌拍在了自己的身上,废掉了自己一身修为法力,连头顶三花,胸中五气也都尽数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那妖猴怎么突然之间就自废了修为?”

“难道那妖猴中了佛祖的幻术,在幻境中废掉了自己的修为?”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幻术能让一个大罗金仙将自己毕生修为废掉!”

“对!当初三霄娘娘也是靠着混元金斗和九曲黄河阵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如来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施展出这般手段!”

……

一众神仙只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哪怕是玉帝王母三霄赵公明他们也不例外。

他们倒是看出了猴子刚刚陷入了环境当中,但什么幻境能让一个大罗金仙自废修为的?

他们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到一个答案。

更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猴子明明散去了一身法力,废掉了自己的修为,气息也衰落到了极点,但给他们的感觉却是比刚刚更加危险。

大势不仅还在,而且更加汹涌!

猴子没有理会旁人是怎么想,也不再与如来纠缠,擎着金箍棒,一步步朝着南天门走去。

一边走,也一边在重新修炼凝聚着法力。

只不过,他修行的功法不再是《大品天仙诀》。

如来也没有再出手,猴子一身修为法力尽失,但肉身神通仍在,配合上这更盛一筹的气势,未必就比刚刚好对付。

“阿弥陀佛。”

如来双手合十,看向猴子的目光格外复杂。

如果说之前是欣赏看重,那么现在已经带上了点钦佩敬重,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嫉妒。

他是唯一一个看见幻境中一切事情的人。

准提的大度不仅是因为无能为力,更是一个陷阱。

若是猴子应了下来,不仅依旧欠着灵山因果,日后需得偿还,而且违背了本心,他的道心也会受到影响,想要突破到准圣难如登天。

就像现在卡在大罗金仙巅峰万年未曾突破的观音一样。

猴子没有想那么多,但却偏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不知该说他是气运过人,还是夸他心性如一。

但如来知道,等到猴子一身修为恢复的时候,也就是他突破到准圣的时候。

五百年时间,从一只肉体凡胎的灵猴修炼到准圣境界,哪怕是如来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嫉妒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