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派出去宣旨的官员应该抵达漠北了。
只是不知何日能够追得上右屯卫的脚步。
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白道之北,便是薛延陀盘踞的武川镇。
那里被薛延陀视为漠北之咽喉,一向派遣重兵驻守。
守将更是薛延陀名将契苾可勒!城高墙厚,重兵把守,又是名将坐镇,坚若磐石。
而北疆的大唐各支军队,要么是守城为主,要么是野战为主,极少配备攻城器械。
在缺少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右屯卫想要攻陷固若金汤的武川镇,必然要付出惨重之代价。
即便攻陷了武川镇,茫茫草原辽阔大碛,冰天雪地之上有着无数的胡族部落。
每一个都有可能给右屯卫造成重创。
而且在平坦的地域上面对薛延陀连续不绝的援军狂猛的冲击,右屯卫又能够抵挡到几时?
李二自然知道右屯卫携带了不少火药,但是……
火药再是强悍,能够让右屯卫的兵卒以一当十么?
面对薛延陀骑兵潮水一般的冲击,火药有个鸟用!
搞不好,右屯卫便是全军覆灭之结局。一个卫,数万兵马损失在漠北,这令李二怒火万丈。
然而即便他现在恨不得将李愔这个蠢货千刀万剐。
可若是李愔若当真阵亡在漠北,却又必然痛彻心脾……
李愔的确令人恼火,但是平素办事,那是当真深得朕意啊。
殿外脚步声响起。
未及,门外的内侍快步入内通禀:“陛下,北疆有战报抵达!”
李二面容一整,道:“传进来!”
少顷,一个一身戎装的校尉在内侍带领之下,大步走入殿内。
见到李二端坐在书案之后,便单膝跪地,施行军礼,大声道:“末将右屯卫校尉,奉赵王之命,回京送抵战报。”
李二抬抬手:“免礼!将战报呈上来。”
“喏!”
那校尉起身,自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拧开盖子,将一卷信笺从中取出。双手将其高举过头。
自有内侍上前接过,先是查看封口的火漆。
验明确实未曾被人开启,这才小步走到书案之前,呈递给李二。
李二又验看了一遍火漆,然后从桌案上拿起一柄小巧的银刀,挑开火漆,开启信封。
将内里的信笺取了出来,细细观阅。
殿内一众大佬尽皆目光炯炯,眼神在李二以及他手中那封信笺来回巡梭。
试图能够通过李二的神情观察处信笺之内容。
长孙无忌颇为纠结。
李愔抵达马邑,顷刻之间边将马邑守将宇文法擒拿问罪,押送回京,使得关陇贵族在北疆军队的影响力瞬间降至最低,意欲凭借薛延陀寇边之事攫取功勋的图谋成了奢望。
按理,他应当愿意见到李愔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若是能够阵亡漠北,恐怕他能够高兴得满饮三杯!
这个屡次怼他的棒槌实在是太闹心,祸害没了,自然心怀大畅……
然而,他未尝不希望李愔能够大发神威,一举攻陷武川镇。
作为北魏六镇的后代,继承了六镇精华的关陇贵族之领袖。
数代人无数次的谋求从突厥人手中夺回六镇。
而出身与武川的长孙氏,更是对于故土心心念念,做梦都想着回师阴山之北,光复祖宗埋骨之地!
结果突厥人给李愔奇袭,庞大的东突厥汗国烟消瓦解。
未等关陇贵族怂恿李二兵出白道将武川镇一并光复,便被趁势而起的薛延陀人捡了个大便宜。
盘踞武川镇,派遣名将重兵把守。
考虑到当时西突厥对于西域的威胁,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薛延陀人占据武川,堵住了漠北的通道。
若是武川镇能够重新归于关陇贵族掌控,只怕六镇之子孙,死亦欢颜。
所以长孙无忌一会儿盼着李愔折戟沉沙兵败漠北。
一会儿又心生奢望,想着唐军能够攻克武川镇……
脸上神色变幻,游移不定。
其他人倒是没有长孙无忌如此之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担心。
武川镇城高墙厚,有薛延陀汗国的契苾部精兵屯驻,镇守之将又是薛延陀的名将契苾可勒。
说一句“固若金汤”亦不为过。
李愔率领右屯卫仓促北上,这武川镇就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块磐石。
即便能够攻克,亦势必损失惨重,哪里还有余力直捣漠北?
李愔这小子固然惊才绝艳,才是不世出的奇才,但到底年幼识浅,过于冲动。
只看到了漠北空虚可以横扫龙城的时机,却没有考虑漠北第一屏障的武川镇,岂是豆腐渣一样形同虚设?
损兵折将不说,由此破坏了大唐与薛延陀之间的默契,导致大唐不敢全力出兵吐蕃吐谷浑,这才是最大的罪过……
任凭皇帝如何袒护宠爱,这番罪责,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当然,若是能够攻陷武川镇,占据薛延陀在漠北的门户咽喉,势必能够将功折罪,算不上大败亏输。
好歹能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良久,李二才将信笺放下,然后对内侍说道:“给诸位传阅一下。”
“喏!”
内侍小步上前,拿起信笺,然后递给为首的李绩。
众人都看着李绩,只见他观阅着信笺,然后眼珠子一下子瞪圆……
众人愈发惊奇,难道战报之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即便是李愔攻陷了武川镇,也用不着这般吃惊吧?
这可是平素面瘫脸的李绩啊……
一个个心痒难挠。
李靖看过信笺,传给身边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手捋着胡须,一手结果信笺,一目十行,差点把自己的胡须给拽下来……
信笺在诸位大佬手里转了一圈,最终又由内侍收回,静静的放在李二面前的书案之上。
殿内一片静寂。
看过战报之后,诸人心头唯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右屯卫兵出白道,直抵武川镇城下,以火药破城。
未及一个时辰,契苾可勒率领驻军仓惶逃遁,武川镇攻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