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速速赶到白道口,以防有变!”
“诺!”
两万余被唐军陌刀阵杀破了胆的薛延陀骑兵,在大度设率领之下,收拢部队趁着夜色在莽莽雪原上一路向北逃窜。
意欲抵达白道口,然后穿越白道回到漠北,休养生息。
天上寥寥寒星闪烁,雪已然停了。
但毫无阻挡的原野上呼啸的北风刮过,将低处的积雪席卷着飞舞起来,肆无忌惮的肆虐着。
……
咄摩支率领着驻守大营的薛延陀骑兵有条不紊的向北撤退。
只要回到白道口,形势便尽在咄摩支的掌控之中,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人性格沉稳,平素很是低调,在汗国之内存在感并不强。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的心智比别人差……
相反,扮猪吃虎、猥琐发育,才是咄摩支的宗旨。
毫无疑问,夷男可汗是薛延陀的雄主。
正是在夷男可汗强势的手腕统合之下,薛延陀才能团结铁勒诸部,登上盟主之位。
并且在不可一世的突厥被大唐覆亡之际,取而代之,成为草原的霸主。
所有薛延陀人都因此获益,夷男可汗的汗位固若金汤,无可撼动。
然而就像汉人那些个历史上的雄主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雄图伟略,到了晚年却耽于享乐昏聩糊涂一般。
这几年的夷男可汗也渐渐刚愎自用,性情暴戾,这引起铁勒诸部的不满。
但雄主便是雄主,再是昏聩,也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洞察世情之眼光。
正是感受到了铁勒诸部的不满,甚至某一些诸如回纥等部的不臣之心蠢蠢欲动。
夷男可汗不愿意在自己立储之时,遭受到这些部族的干扰。
故而派遣大度设率领数万大军出白道,南下定襄。
意欲威胁大唐答允和亲,借助大唐的力量来慑服内部不臣。
但是咄摩支明白,夷男可汗的用意是“威胁大唐答允和亲”。
陈兵边境就可以了,若是形势有利,趁机蚕食敕勒川自然最为理想。
但绝对不能同大唐正面开战!
还指望着借助大唐的力量要压制内部不臣呢,怎能开罪大唐?
两国一旦开战,无论胜负。薛延陀内部各方势力必然不肯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时机。
纷纷跳出来,反抗夷男可汗的统治。
外有大唐,内有不臣,薛延陀汗国或许巍然不动,夷男可汗也不是那般容易便能够被赶下台。
但是关于储位之争,却必定陡生变数。
低调的人未必便没有野心。
咄摩支务必保证自己的力量完整无损,然后回到牙帐,静待储位争斗之变化,伺机而动。
“渠帅,马上就到白道口了!”
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向咄摩支禀告军情:“是要就地驻扎,等候二王子,亦或是连夜穿越白道,返回漠北?”
大度设乃是奉可汗之命出征,乃是主帅,抛弃主帅自行返回漠北,与临阵脱逃何异?
即便咄摩支现在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郁督军山牙帐……
摇摇头,道:“不必着急,总归是要等着二王子一同北返的,命令下去,抵达白道口之后就地驻扎,生火造饭。”
“诺!”
斥候策马离去,赶着到前军传达命令。
咄摩支骑在马上,慢悠悠的随着大军前进,回头望着南方,心底充满了渴望。
他真的期望大度设能够硬气一些、跋扈一些,追上突厥人之后杀个干干净净。
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打雁门关!
当然,咄摩支可不看好这位堂弟有如此之果敢。
若是换了另一个堂弟拔灼在此,或许会干出这等事。
倒也不是说拔灼之果敢远超大度设,而是拔灼此人暴戾残酷,一根筋……
至于大度设屠杀突厥人的功绩?
咄摩支不以为然。
天大的功绩也比不得深入大唐境内,破坏薛延陀与大唐关系的罪名!
更何况唐军一贯嚣张,视草原上的胡人若无物。
焉能眼看着大度设深入国境追杀盟友而置之不理?
若是惹得唐军开战,那就最完美不过了……
咄摩支已经在畅想着一旦两国开战,郁督军山的牙帐会是何等震惊惶恐。
形势会变得如何波诡云翳,储位之争又是怎样的错综复杂,充满了变数。
再回头,前方大青山雄健的身姿匍匐在夜幕之下。
巍峨如天地脊背的山梁中间有一道显眼的豁口。
那里便是上苍赐予漠北胡人可以穿越阴山山脉的通道……
一阵惨烈的呼号,在呼啸的北风之中隐隐传来,使得马背上的咄摩支面色大变。
“怎么回事?”
瞪着前来回报的斥候,咄摩支大声喝问。
斥候在马上战战兢兢,惶然道:“回禀渠帅,唐军不知从何而来,已然攻占白道口。”
“我们事先留守在此的驻军全部阵亡,现在唐军在白道口结阵,我们过不去了……”
咄摩支一脸煞白。
夜色之中的山脉仿若蛰伏的巨兽,沉默而雄壮。
倒得山脚之下,巍峨的山脉遮挡住北方吹来的寒风,使得地上的积雪更厚一些,气温也不似旷野之上那么刺骨。
正是巍峨雄壮的银山山脉将寒冷挡在北方,孕育了敕勒川肥美的土地、充沛的河流。
使其成为草原民族梦寐以求的牧场。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雄主,都将统治敕勒川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广袤的敕勒川已然甩在身后,白道口就在眼前。
只要穿越过去,便是薛延陀人祖祖辈辈繁衍的漠北。
然而咫尺之遥,却让咄摩支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太安静了!
山口下,咄摩支骑在马上,耳中唯有周围战马蹄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
甚至连战马的喘息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前方山口之上的营地里,却是声息全无,一片静谧。
这太不同寻常了。
“没有斥候前来接应?”
咄摩支压制着心中惶恐,扭头问身边的另一个渠帅。
“没有,非但没有我们的斥候前来接应,就连咱们派出去的斥候,都一去不回,杳无音讯。”
那渠帅皱着眉头,也意识到了不妙。
咄摩支嘴角抽搐一下,看向山口的眼神很是阴郁。
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