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
秦元年快步进入朱朝先的指挥部,神色匆匆语速飞快。
“凤阳总兵发兵了?”
这话让秦元年愣了些许时候,他问:“将军知道了?”
朱朝先整理着身上的甲胄,擦拭着腰间的佩刀:“既然放人回去要粮食要火药,那来的就绝不会只有这些东西,肯定有闻着味跟过来的野狗,看你这样子,狗还不少?”
“是!凤阳总兵似是得到了江宁方面的指令,昨天傍晚就大举出发,现在怕是已经过了溪河集,将军,咱们?”
秦元年指了指西面,问道。
“跑的还挺快的,看样子是想速战速决,抢老子的家产啊!”
凤阳镇总兵朱朝先是认识的,靠着淮水吃饭,不打点好沿途的绿营主官怎么行?
普通的行商尚且都要被他们雁过拔毛,更何况朱朝先这种黑白通吃身上不干净的盐商了,所以朱朝先对凤阳镇绿营的底细很清楚,凤阳镇总兵本标人马一共才两个营,定额四百人,实际能有三百个人就顶天了。
而凤阳总兵的本标人马之外,他还统辖着凤阳的另外两营绿营,拢共拢一起,也就六七百号人。
就算算上泗州、滁州的绿营,也就千把号人,看起来似乎不少,可朱朝先知道这些内地绿营的德性,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常年被上级喝兵血吃空饷,战斗力是个大问题!
满清入主中原已经一百多年,莫说是这些汉人绿营,就算是满洲八旗,也没有他们祖宗时候的狠厉风采了,汉地的花花世界早已把他们磨的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也就靠着装备,待遇,训练等方面的优势,才维持着一定的战力。
“将军,事不宜迟,溪河集到咱们这儿可就是半天的路程!”
秦元年见朱朝先一脸轻松惬意,没把官军放在眼里的模样,很是焦急。
“我自知道,教导排早就在河对岸布着了,专门等着他呢,只要敢过河,教导排就敢挨个枪毙!”
朱朝先呵呵笑着,教导排四十八人,是他从整支队伍里挑选出来最优秀的人员,每个都装备了带有瞄准镜的线膛燧发枪,和滑膛枪不同,线膛枪的制作成本和难度直线上升,以至于就连此时的欧洲军队,普遍用的都是滑膛枪,线膛枪只被少量装备。
制作成本是一个问题,射击速度更是阻碍线膛枪被大量装备的重要原因。
十八世纪的战场,是排队枪毙大行其道的年代,这时候的战争追求效率化,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发射出更多的子弹,谁就能取得胜利,而毫无疑问,十八世纪的滑膛枪比线膛枪快的多。
不过,谁也不能忽视线膛枪的好处。
因为膛线的存在,子弹被牢牢固定在枪管里,发射出去时弹道更加的稳定,自然射程更远,精准度也比没有膛线的滑膛枪高上许多。
这,就是朱朝先给教导排列装线膛枪的原因,和满清比起来,他的军队势必会长期处于人数劣势,单纯的用滑膛枪和官军硬碰硬是绝对吃不消的。
用这种射程大过官军的武器,再配上训练有素的士兵,朱朝先可以对抗数倍于己的敌人。
“排,排长,官兵到了没?咱们是不是守错地方了?要不再让侦察队的兄弟出去看看?”
池河西岸,溪河集以东的丘陵中,一堆看起来很正常的草堆忽然发出了声音。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道严厉呵斥出现,让这片斜坡重回安静。
正是四月末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单纯的穿上一身衣服抱着一杆枪都会感到热,更别说埋在草堆里了。
刘能忍着身上的瘙痒,目光直视远方,那是一片狭长的山谷,而他和他带着的教导排现在就埋伏在这片山谷的两侧,过了溪河集到池河的这几十里路,有一片连绵不绝但是偏偏不高的丘陵,普遍在几十上百米左右。
对于寻常人来说,翻个山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上千人的大队伍来说,要是翻上几十里这样的丘陵,别说打仗了,能在一天之内走完都算是好的了。
所以,自凤阳而来的绿营官军,除了走淮水沿岸从北面进逼明光外,就只有从这边走了,而眼前的这条山谷,就是溪河集至明光丘陵地带里,最宽敞的山谷了。
从最新得到的情报来看,凤阳绿营出了溪河集,走这里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刘能才在这里埋伏。
只不过,埋伏了半天还没见到官军的影子,不只是低下的弟兄急了,就连他也有些怀疑官军是不是绕路走了。
“传令下去,都给我老实地趴着,没得到将军的命令之前,谁也不许起来!”
低声朝左右下达命令,刘能端着手里的火枪,左手摸出一个望远镜朝外面观察着。
“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西边传入山谷,一直保持着紧张状态的刘能神经一抖,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没滚下山去。
“来了!”
一声闷哼,直接让山谷东面斜坡上的教导排士兵心头一震,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他们和官军的第一战,也是整个队伍和官军的第一战,如果能打一个漂亮仗,打一个开门红,对整个队伍的士气都会是一个很大的激励。
刘能握紧火枪,又急忙吩咐道:“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开枪,等到官军走到一半,我吹哨子再动手!”
他不是信不过这些手下,他们都是四年的兄弟,平日吃喝睡觉都在一起,而今又追随朱朝先起事,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刘能担心万一谁太过紧张激动,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那就打草惊蛇了。
“总兵大人,过了这片山谷,就能望见池河了,朱朝先狡猾的很,把淮河下游的船只都掠走了个七七八八,到了池河,咱们怎么渡河?”
正行进的绿营军队中,凤阳总兵位于中间,因为山谷狭小,所以军队列了上百米长的队伍,前面是兵后面是民,拉着的大量辎重以及抬枪小炮这种武器。
原本就人数不少的队伍,加上这些随军的民夫,已经是膨胀到了近两千人。
“朱朝先再精,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敢掳知府大人,我看他是失心疯了,他以为凭着做盐商偷摸着卖煤的银子拉起的队伍,就能对抗官军?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凤阳总兵捋着须子,表情颇为志得意满。
“总兵大人好文采!我大清天兵杀到,朱朝先此贼定然不敌大败!”
“哈哈,对了,道台大人到了何处,可由庐州至凤阳吗?”
“回大人,道台大人已经启程了,现在想来是差不多到了凤阳。”
“嗯,道台大人待我不薄,此番灭贼,道台大人想必能更快升迁,到时候本将也能跟着沾沾光,调去池州做个总兵也是好的。”
大军不急不慢的行进着,凤阳总兵位居中央,说话间不时眺望左右,感慨了一句。
“天高气爽,正是杀贼的好日子...不对!嘶,这山谷,怎么这般安静?”
畅想一番未来光景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身为军人的敏锐让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