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宫与外头的府邸很是不同,宫女们鱼贯穿梭,却一个个屏气敛息,只默默地低头做事,丝毫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处。
柳姑姑扶着她的手略一紧,木柔桑眉心微动,随即轻微地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太过紧张。
看来杨绢儿真的变了不少呢!
迎面而来的刘姑姑又与在府中时不同,身上更多了份严谨、从容,那张板子脸与柳姑姑有得一拼。
“夫人,你可算来了!咱太子妃一早就嚷嚷了,已打发小公公去外头张望了数遍之多。”
刘姑姑好似不识得柳姑姑,一见到侯夫人神情似很激动,朝四周张望一番,欲言又止。
“刘姑姑,我那女儿,哦,太子妃可还好?”
侯夫人一把紧紧抓住刘姑姑的胳膊,急切地询问。
木柔桑在一旁看向这刘姑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显然刘姑姑不打算说下去了。
刘姑姑回道:“太子妃一切安好。”
又行至木柔桑与苏婉儿跟前请了安,笑道:“杨安人、杨孺人好,太子妃已在里头等候多时,还请随奴婢前去殿中。”
木柔桑注意到刘姑姑的穿戴与柳姑姑相妨,却又不似别的一般宫女那般着粉戴黄。
柳姑姑似察觉到她的疑惑,趁人不注意时,悄声道:“刘姑姑与奴婢一样是婉侍了。”
刘姑姑引了众人往殿里行去,边走边细声说道:“太子爷昨儿晚上留在了德庆宫,得知今儿夫人会来,便一早吩咐了御膳房备下可口的糕点,另吩咐了,今儿中午便由三位陪着太子妃进食午膳。”
进了殿中,穿过一道牡丹富贵大屏风,再随了刘姑姑往右行入了东暖阁。
木柔桑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屋内,白玉地板温润、细腻,鎏金仙鹤嘴里升起袅袅香雾,鲛绡宝罗垂幔轻轻拖曳于白玉地面上,上头银丝勾勒富贵牡丹,杨绢儿正一身金丝凤凰明皇镶毛宫缎袍子,凤尾上缀有珍珠五色宝石嵌成的尾眼,九尾金凤华胜,随着她的侧头望来而珠玉鸣脆,十分悦耳。
“娘亲!”杨绢儿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刚欲起身扑向侯夫人,她身边伺候着的一位姑姑轻咳一声,又轻轻按住她,示意她该注意身边。
“荣禄夫人,还不快见过太子妃娘娘。”刘姑姑在一旁提醒。
木柔桑从大流,随了侯夫人拜见了现在的太子继妃,昔日的杨绢儿。
“快给给我娘看座。”
杨绢儿笑意盈盈地吩咐,半点看不出昔日单纯的样子,眼里虽噙着笑却是满布算计。
苏婉儿心中不快,见木柔桑已快步走到侯夫人身后站着,她也只得甩了手帕子一同站过去。
杨绢儿欲与家人述旧,自是不能留了宫女们在里头听差,示意众人都退下后,方才捏起帕子直抹眼泪,怨道:“娘亲,女儿一早便惦念你,你却怎地如此狠心,女儿进这鬼地方已有半年之久,你怎地才来见我。”
苏婉儿怕侯夫人说出不中听的话,笑道:“太子妃,不是我们不愿递牌子进宫,只是如今京城里管制甚严,没有吏部发放的腰牌,可是不敢随意乱走的。”
侯夫人并不知此事,原本苏婉儿抢了话心中很是憋气,听了这话后便问道:“外头怎地变成这样子了?”
杨绢儿更是不解自已娘为何如此问,便道:“娘,你又多久没出门了?你可是太子丈母娘,出个门还不得前呼后拥?旁人巴结都还不及呢!”
侯夫人心道,她到是想如此显摆啊,可是忠义侯把她给圈在了院子里,哪儿都不让去。
“哼!你还怨我,却是不知我......”
“太子妃,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身在宫中,要见你一面又极难,母亲在家中寝食难安,便只得在家里设了个小佛堂,日夜为太子妃诵经祈福,好保佑太子妃早日诞下麟儿,母亲,你说是不是啊!”
苏婉儿适时的打断侯夫人讲要吐出的话,又笑眯眯地表了一番忠心。
若是换在过去杨绢儿做姑娘时,这话定是能将她糊弄过去,此时却见她一双丹眸猛睁,眼中的冷光直直刺向苏婉儿。
冷言道:“本宫到是忘了,大嫂如今应该是帮着我娘主掌家事了吧!”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叫苏婉儿浑身一颤。
“太子妃,我也只是帮母亲打理些琐事,再说,这事也是父亲吩咐下来的,我身为长媳若是推却便是违了孝制,到不如三弟妹那般在家中自在。”
苏婉儿为了自救,借此祸水东引,她知道杨绢儿最恨的人便是木柔桑了。
果然,杨绢儿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随即被漫天的恨意抹去。
“哼,小嫂嫂,别来无恙啊!”
木柔桑心中叹气,今日便是没有苏婉儿这么一引,她怕是也躲不过这祸事。
“尚好,不及太子妃这般在宫中安享荣华富贵。”
她眼神平静、温婉,好似见到杨绢儿不过是见到了熟悉的陌生人,不起一丝波澜。
她越是平静,杨绢儿的心里就越是不痛快,更加上对木槿之的想念,那怨恨地火焰烧得她两眼通红,屋里明明有四人坐着聊天,却是除了一问一答,愣是整个大殿都不再有旁的丁点儿响动,森森寒意笼罩整个大殿。
木柔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杨绢儿怕是恨不得活吞了她。
“哼,小嫂子惯是个会享受的,大嫂你羡慕不来。”
苏婉儿讪讪地笑道:“唉,谁叫我是长媳呢,母亲年纪大了,父亲的意思也是怕她累坏了身子骨。”
杨绢儿轻轻扫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视线又在木柔桑身上溜了一圈。
“大嫂,便是再紧着家事,也是该为我杨家添个小金公子了。”
苏婉儿现在最不耐听这话,心中自是升起一股子怨气,杨绢儿见她不痛快了,这才侧头看向木柔桑,说道:“小嫂子也是,成亲已有一年多了,怎地还不见这肚子拱起来,虽说三哥不是本宫亲娘生的,但也算是本宫的亲哥哥,好歹也要给三哥留个后。”
木柔桑牙根儿发痒,微微一笑,回道:“太子妃教训得是,我到是更羡慕太子妃不需操心小皇子的事。”
杨绢儿脸色瞬间退去血色,她进宫已有半年,这肚子却无半丝动静,而太子也并无催促之意,只是嘱咐她这个姨母要小心照看好皇长孙。
皇长孙的外家虽然受了挫,但那只是侯夫人一家,刘氏一族并未受多大影响。
谁又知?是不是太子有意如此玩弄权术,好留给皇长孙将来施恩呢?
“小嫂嫂不必多虑,本宫对这事自有定夺。”杨绢儿恨得咬牙切齿。
木柔桑虽然小小的反击回去了,但是心情却并不是很美好,不知杨子轩可有知道她进宫了?
侯夫人在一旁死死瞪向木柔桑,那眼神就像饿了许久的饿狼,眼里闪烁着贪婪、狠毒。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回道:“母亲,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可是不值当,再说了,太子妃问话,小妇人哪敢不回呢!”
丝毫不怕侯夫人,再怨狠的眼神扎她又如何?
反正她不痛不痒,嗯,顺便给这几个添添堵,是件十分欢快的事,有木有!
这时,刘姑姑在一旁暗中推了推杨绢儿,柳姑姑神情一冷,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刘姑姑不说话。
几位主子好似都没瞧见这一幕,继续拉着家长,无非是杨绢儿问家中好不好,听说南边遭了灾,不知家中的田庄可有受到牵连。
木柔桑原本站于侯夫人身后垂眸深思,闻言悄悄撩起眼皮子,扫了她身前侯夫人的背一眼,掩去眼中的冷笑。
侯夫人见她问起正事,又想这事儿苏婉儿与木柔桑虽然心中有底,但赚了多少银钱两人却是不知,便随手捏了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又道:“这宫中的点心就是比外头的好吃,听说这做糕点的糯米却是要磨上九次,一直磨成细滑的粉,据说便是直接能拿来做底粉抹在脸上。”
杨绢儿笑道:“本宫到不知,娘若喜欢吃,等会子叫人包上些你带回家去。”
后又转头笑问刘姑姑,侯夫人讲的可是实话?
刘姑姑笑答:“宫中点心吃食,无一不讲究精致、细腻,味道自是外头的点心不能比拟,不过细致虽好,但终不如外头的点心地道。”
木柔桑闻言,心中暗道:来了!
果然听到杨绢儿叹道:“入了宫便是如此,本宫却很是想念小嫂嫂做的栗子糕,进宫后也叫小厨房试过多次,却终是比不上小嫂嫂做的。”
她心道:那能比吗?当初做那栗子糕是加了空间水,原是要孝敬给她亲亲外祖母的,哪想杨绢儿却突然上门,于是把这吃食给劫胡了。
“太子妃说笑了,我的手艺对付自己家人还罢,若说是与皇宫里的御厨们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