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莲儿知自己无法再留下,便下了决心要暗暗学好杨绢儿的一举一动。
待莺儿送了黄莲儿出门,又回来禀明后,刘姑姑方才撩起眼皮子,板着脸说道:“姑娘到是把这人情往来客套拿捏会了几分,只是古语云: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姑娘要留心了。”
杨绢儿并不知刘姑姑说这话是留了尾的,那便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只是笑道:“姑姑多心了,表姐自小便养在我娘跟前,又是打小与我一块儿处大的情份。”
她相信黄莲儿,只是却不知人心思变,到底还是长年居于闺阁之中,不识人心险恶。
而黄莲儿刚进了缀锦院的门,坠儿却是早已候在门口,见她回来了便冷着脸子道:“少奶奶正寻你呢,又死哪儿去了,姨娘们哪个像你这般爱窜门子。”
“要你管?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凭甚来管我!”黄莲儿一甩帕子扭着细腰便往上房行去。
坠儿在苏婉儿那里受了气,又见得黄莲儿甩她脸子,朝她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得瑟个什么劲,便是夫人的外甥女又如何,照样不是被弄来做了个与我等一般的妾室。”
黄莲儿远去的身影一顿,恨得银牙暗咬,越发恨上木柔桑了,若非是她横插一杆子,她姑母可是把她许给了杨子轩,却是叫那村姑落了好去。
环儿见得黄莲儿穿过月洞门进了内院,方才伸手推了坠儿一把,说道:“主子心里难受,这会子到是叫她得了机会,你也莫要难过,迟早你还是要分个院子的。”
坠儿心中也是明白,只是苏婉儿现如今除了四个大丫头是陪嫁过来的,其她的丫头都是侯夫人安排的,遂又低声道:“你那日借上街见了夫人打发来的人了?可同意了?”
环儿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方才道:“嗯,同意了呢,那些个丫头都早早备上了,夫人就是暗中打听到主院那位实在太难伺候,又加上咱主子的身子骨一向很好,却是肚子不见动静,到是起了疑心。”
“按理说不应该啊,咱主子可还是她亲自登门去求来的呢!”坠儿觉得不可能是侯夫人。
环儿冷笑道:“谁知道呢!只是主子一直觉得亏了你,若非娘家财力不及,又怎会要你......”
“莫要说这个了,好歹也是留在了咱主子身旁,往后只要尽心伺候着,帮她拢住少爷的心就可。”
坠儿觉得做不做姨娘都没有关系,左右她是陪嫁丫头,主子要如何安排她都是对的。
环儿笑道:“不过你到是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了。”她指的是坠儿若是有了后,那将来的庶子庶女就不再是奴籍了。
坠儿伸手摸摸小腹,说道:“到是希望如此!我也不求旁的,若是能得个小棉袄,我也是欢喜的。”
“怎地,主子同意了?”环儿到是真替她开心。
坠儿点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咱还是不及那莲姨娘,而严姨娘又是个老实的,只知道天天躲在屋子里,或是就在咱院子里转转,鲜少出门子走动。”
环儿却不认同,说道:“她如今怀着身子,能走哪儿去,再说了,我到觉得她是个聪明的,不惹事,不挑事,反正她肚子里也揣了个货,往后她到是有靠了。”
苏婉儿才嫁过来一年有余,到没有起心思要把那严姨娘肚里的娃记在她名下。
坠儿却忍不住念道:“说来奇怪,咱府里这么多女人,却只有严姨娘一个怀上了,会不会是风水......”
“你不要命啦,咱主子才嫁过来一年多呢,再说,三少奶奶才过来多久?掰直了手指都能数过来。”
环儿到觉得才进门没怀上也不打紧。
两人又嘀嘀咕咕了一阵,这才回了内院,却是听到屋内一阵欢笑声,两人相视一眼,坠儿叹道:“少奶奶的心结怕是要慢慢的解开了。”
“也就是莲姨娘是个没脑子,才会真信了去。”环儿同样瞧不起黄莲儿,好好一个官家姑娘,又有侯府撑腰,却混到只能当个姨娘,真是白瞎了一双眼。
坠儿到是有些同情她,说道:“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打小没了爹娘,谁会真心实意的去疼她?你觉得那位会吗?只怕当初也是算计了她去,只是她自小无人正经教导,便是有些不知事儿。”
说完见到了廊下,便不再吱声,挑起帘子进去,见苏婉儿正捂着帕子在乐呵,坠儿便说道:“少奶奶,现在心情可是痛快了些,先前还横竖看奴婢不顺眼来着!”
苏婉儿白了她一眼,骂道:“就你来了叫我扫兴,还不快些去煮两碗红枣茶来。”
“是,你现在是有了新闺友,便不待见奴婢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煮红枣茶,省得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花了你的眼!”坠儿说完便甩了帘子出去。
苏婉儿指着那晃去的帘子骂道:“莲儿妹妹,你瞧瞧这小蹄子,给她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
环儿也跟着说道:“莲姨娘,坠儿先前被咱少奶奶骂过,心中是很不疼快,如今见了咱少奶奶待你极好,她便心里酸了,你可不要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黄莲儿原还以为先前坠儿是受了苏婉儿的指使,如今看来到是她原就不痛快,这才找了自个儿撒气。
“无事,到是婉姐姐与丫头们的感情极好,要我说婉姐姐对丫头们就不该太娇惯了才是。”
苏婉儿悄悄与环儿对视一眼,方才笑得十分温柔地说道:“你这话说的有理,我也常常咬牙想啊,等下回她们再闹脾气,我定要扒了她们的皮,却是每每到了那时,又下不了手,总是想着啊,这几个小蹄子陪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是怎么也舍不得罚了她们去。”
黄莲儿身边的丫头都是来了侯府后,侯夫人给配的,当初虽然庞着黄莲儿却是并没有真心教她内宅之事,就是把她养得即有点小聪明又在大事上摸不着边,分不清是非。
“不过是个丫头吧,就你这般惯着,迟早要宠出事来。”
屋内的环儿听得气鼓鼓的,若不是苏婉儿及时用眼神阻止她,怕是要跳出来掐架了。
“对了,先前听下人们说莲妹妹去找四丫头耍了?”苏婉儿随意地问她。
黄莲儿打量了她一番,说道:“是呢,先前来想给姐姐请安,不想丫头们说你身子不利落,到了天明才眯过去,便想着叫姐姐多睡会子,就先去找四妹妹说话了。”
说完她还伸手摸了摸头上新得的珠花,苏婉儿忙赞上两句,只说这珠花越发衬得她人娇艳了。
“莲妹妹与四妹妹合得来,到是叫我好生眼热,我家中姐妹到是有几个,只是你也知,姐姐是嫡女自然与她们走不到一块儿去。”
“那到是实话,咱四妹妹就不与那几个庶女往来,便是见了三表哥也是不待见的。”
所以黄莲儿真的是比较没脑子,她是捧了杨绢儿与苏婉儿,却是忘了自个儿是姨娘,将来生的娃可不就是庶出么?或者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正视过姨娘这个位份,一直当自己还是官家姑娘出身......
苏婉儿面露疑色,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地样儿,问道:“说来也是,只是四妹妹又叫人瞧不懂了,若是不待见庶妹们,那为何她到是对三弟妹独有青眼?三弟可也是庶出,虽说做了探花可是现如今也只是在翰林供职,说来也不过是七品芝麻官,哪里及得上咱侯府的招牌响亮。”
黄莲儿得意地抿嘴一笑,却是不告与她知,说道:“自是有原故,再说了,那位可是大方着呢,时常拿了些好吃的哄着咱四妹妹,也就她性子纯才吃这一套。”
“哦,我说呢,原来是四妹妹得了她的好处啊,难怪上回人家送年节礼来没有说清楚,把她的那份划到了公中,划了就划了呗,她到好,哄了四妹妹又把那些个物什要了回去。”
苏婉儿不着痕迹的又刺了一下黄莲儿的心,接着又道:“唉,莲妹妹,你可是不曾瞧见,那些个物什都是上等货色,不说那些汝窑、定窑出的好瓷器,还有当朝有名的大儒的字画,更是有不少头面首饰,黄灿灿,银花花,真正是晃得人眼花啊。”
“哼,她还不是借了咱三表哥的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姑罢了。”黄莲儿十分不屑,同时又更恨这夺了她好机缘的木柔桑,只恨不得把她狠狠踩进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滚刀山。
她狰狞地面孔把苏婉儿唬了一跳,该不是魔魇了吧!
“莲妹妹?”
“啊?婉姐姐,你说啥?”黄莲儿一惊,被苏婉儿唤得回过神来。
“无事,只是觉得莲妹妹运气不如三弟妹的好,明明就是你先与小叔子......”苏婉儿欲言又止,似是极为难的样子。
黄莲儿只觉得苏婉儿是个好样的,连这种话都与她推心置腹,笑道:“运气好不好,还得看最后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