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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儿心中刺痛,嘴上却还要挂着得体的笑容,说道:“母亲,你这般疼宠弟妹,儿媳可不依!”

“你呀,我怎么闻到股子酸味儿呢,莫不是哪家的醋罐子打翻了。”

她话音还未落,厅里便响起一阵笑声,更有杨家长辈们乐呵呵地点头,大赞侯夫人对得起“贤良”二字。

木柔桑瞧得可乐呵了,反正她已经挖好了大坑,这跳不跳下来,端看面前人的心性了。

苏婉儿心中气恼却又不得流露出来,取下头上的一支凤头钗,亲自为她戴上,方才幽幽地说道:“儿媳可比不上母亲手头阔绰,便送一支赤金钗应个景儿。”

木柔桑甜甜而又羞涩地喊了声:“大嫂。”又叫春意捧了盘子上来,送给她的也是一双精美的绣花鞋。

“三弟,弟妹的手可真巧啊!”杨子智十分轻佻地上下打量木柔桑。

他自打娶了苏婉儿,纳了黄莲儿,又把那抢来的严家小姑娘抬了姨娘,便一直被这三朵花儿勾在家中,今儿不是去这房里,便是明儿去那房里寻乐,时日一长,便觉得很是腻味儿。

偏往日与他一块儿混乐的狐朋狗友,不是娶妻的娶妻收了性子,便是随了长辈们离了京城,他一时寻不到合心意的人一块儿玩耍,便也只是成日待在家中,没有到外头去胡闹。

今日苏婉儿早早打发人把他从严姨娘处挖起来,说是要等自家弟妹敬茶,他原还十分不耐的坐在那里打哈欠。

哪曾想门口进来一对妙人儿晃花了他的眼,只见一个长相清纯如娇荷,偏一身大红衣裙娇艳似火,清纯、张扬、又及初尝雨露后的娇媚,矛盾而又和谐,他不过是一眼望去,便觉得自个儿浑身清爽,似置身花海,唯觉暗香袭人。

眼里哪还有众人的存在,一直盯着那抹红嫣,她在哪儿,他的视线便落在了哪处。

此时,木柔桑抬头见是杨子智,忙恭敬有理的见了礼,杨子轩眉头轻皱,往前错开一步,挡住了杨子智那灼热的视线,笑弯了狐狸眼儿,说道:“大哥,弟弟媳妇子再手巧,又哪及得上大嫂的一手丹青。”

苏婉儿早就察觉杨子智的心思,生怕他在众宗亲面前,做出什么败坏杨家门楣的事,说道:“夫君,你这是嫌弃我丹青不够好吗?”

娇娇柔柔的小女儿态,一时勾回了杨子智的眼神,却又觉得往日极享受的娇语,今日听了只觉索然无味,哪里及得上弟妹这个小辣椒。

“哪有,不过是瞧着弟妹这手艺,一时感到惊诧。”

苏婉儿不着痕迹的看向杨子轩,见他神情淡淡,但话里话外都护着那个小村姑,再看看自己着三不着两的夫君,心中不觉越发生恨,她可是光禄寺少卿之嫡女,凭什么叫一个山野村姑踩到她头上。

“弟妹,在家时可念过书?这《闺训》我在家时,便由母亲教导,打七岁时学字,到如今却是倒背如流,想忘都忘不了。”

木柔桑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不语,她身后的春染忙出来回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我家姑娘自六岁起,便由我家少爷亲自为她启蒙了。”

“你这丫头好生没礼,大嫂实是在关心我呢!”她这话哪里是骂春染,分明是在夸她。

苏婉儿一时讨了个没趣,也就没兴致再与她打机锋。

“哼,不过是块上不得砧板的狗肉。”

杨娟儿在一旁小声嘀咕,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是嫉妒木柔桑的,无论是嫉妒她的有对疼宠她的哥嫂,还是嫉妒她的这身气派打扮,木柔桑拥有的一切,她都是嫉妒的。

杨子轩扭过头冷冷的盯着她一顿不顿,那冰冷如冰凌柱般的无形目光,锋利地紧逼杨娟儿,她打了个激灵忙闭口不言。

杨娟儿有种感觉,她若再多说那村姑几句,说不定杨子轩就会当场拧断她的小脖儿。

“妹妹们好!”

木柔桑的这声招呼十分笼统,笼统到她把杨娟儿与几位庶女并排放一块儿,偏生那娇柔的话语又叫人挑不出理儿来,无论嫡女还是庶女,对她这刚进门的少奶奶而言,理应唤她们为妹妹。

杨娟儿却不是如此想,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岂是能与那些贱种相提并论的,一时气得俏脸发红,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也不过是庶媳,竟敢把我与那些小贱种放一块儿?”此话一出,厅里皆为庶出的,无论男女看她的目光十分不善。

木柔桑微微动嘴,小声笑道:“礼上往来。”

这小姑子一看就是个挑事儿的,她十分乐意先从杨娟儿下手。

她的声音极小,小到只有她对面的杨娟儿勉强听到,她顿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这个山野村姑给我滚,滚出我们忠义侯府,没得脏了我家的地儿。”

木柔桑伸手摸摸自个儿的小鼻子,略微露出一副乖巧,受了委屈又不敢言的小样儿,心中却是暗爽,不晓得侯夫人今儿回房后,要不要再喝上几口补药,或是家中瓷器再换上一套新的。

“妹妹,此话是何意?我虽是山野出身,却是身家清白,我哥哥是当今皇上钦点入的国子监,我嫂嫂更是......呜呜,没想到你们侯府,也太......太......”

两眼一翻便背过气儿去了,一旁的杨子轩眼明手快的搂住她,又赤红着眼瞪向杨娟儿,说道:“你想做甚?”

“少奶奶,少奶奶,你怎地了,昨儿出嫁前还好好的呢!”春景惯是个力气大的,这一扯嗓子吼,震得屋外枯枝上的残雪娑娑直往下掉。

春风更是哭哭涕涕,说道:“少奶奶,你莫要唬我们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就......呜呜,少奶奶啊,你可不能出事啊!”

“娘子,娘子,快醒醒,杨娟儿,你竟如此不敬嫂子!”杨子轩也跟着拔高了声量,屋内的人都知,这个新娘子是杨子轩自个儿求来的,待她自与旁人不同。

一时屋内闹哄哄,那杨李氏捂嘴惊叫道:“哎哟,快些叫大夫啊,快些叫大夫啊,还愣着做甚,我说弟妹,你是不是吓着了!”

装晕的木柔桑小手偷偷地摸到杨子轩的腿上,再狠狠用力一掐,“啊!”杨子轩一声大叫,红了眼儿十分委屈的搂着自家娘子,心中热泪狂飞,亲亲娘子啊,不过是做戏,要不要这么狠,真的好疼啊!

杨李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唉,我说弟妹,你怎么还不叫人请大夫,莫不是非要等那人.......啊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新媳可是才刚过门第二天呢!”听这话怎么都是幸灾乐祸。

“就是啊,我说二婶子,好歹也要先把大夫请回来,当然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唉......”说话的是杨李氏的三媳妇,那日看嫁妆,人称三嫂子的那位妇人。

“二嫂,咱侯府可是世家大族,一向规矩甚严呢!”忠义侯的弟媳,受了恩荫的杨员外郎之妻,此时正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忠义侯夫人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却因杨老太君在场而不敢说她什么,心中却是十分明了自家小叔子杨君辉,早就觊觎这族长及忠义侯之位,偏生忠义侯是嫡长子,由不得杨君辉说了算。

此时厅内乱糟糟,议论纷纷,大多是指责侯夫人教导不善,还说叫人家抄什么《闺训》,自家的女儿都被教导得长幼不分。

侯夫人只觉得有无数只蜜蜂在她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一时气得头晕目眩,苏婉儿瞧了一眼,暗中不屑地撇撇嘴,心道:活该!

这些事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杨老太君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拿我的名帖,去把吴太医请来。”

她的黄花梨木拐杖重重地敲在地面上,狠狠地瞪了侯夫人一眼,今日之事无论谁对谁错,传出去的话,一句不敬长嫂,便能把杨娟儿活活生吞了。

又道:“来人,拿软轿来!轩儿,快叫人把新孙媳抬回去,这几日就免了请安,叫她先好生将养着,你明日再自寻了时辰,带她去看看你娘吧!”

这便是妥协了,杨老太君点头,允了杨子轩带木柔桑去宗庙祭奠亡母。

“多谢祖母仁慈。”

杨子轩又冷眼瞧了早已吓呆的杨娟儿,转身对春染与春意道:“礼不可废,娘子虽被气晕过去了,但你俩是陪嫁丫头,剩下的事便交由你两人来处理。”

意思是,还有长辈们没有赠见面礼,叫两丫头别忘了这正经事儿。

侯夫人离得有些远,只当是杨子轩在吩咐丫头们做事,若是听见了,只怕是要气得一个倒仰。

柳姑姑见得杨子轩与木柔桑离开后,猛吸一口气,接下来就该她出场了,自家姑娘有交待,要狠狠地打侯夫人的耳光,要为自家姑爷慢慢清算侯府,清算这些年侯府亏欠他的一切。

“小桐,快去送信给少爷,就说少奶奶被气晕过去了!”

得,木槿之若知道了,那便是靖安郡主知道了,若她这个霸道郡主知道了,便是怀庆公主知道了,思及此,厅里人看侯夫人的眼光越来越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