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秀珠见得左夫人过来,忙问起了她:“母亲,眼看着要开春了,姑娘们的衣裳也得缝制新的了,媳妇来找母亲讨个主意。”
左夫人说道:“按往例即可了。”
喻秀珠也是大家出身,自是明白嫡庶又别,不说旁的,就是木柔桑这个外姓女的待遇也是比两个庶出的女子高上一大截,她笑问:“母亲,原是要按惯例的,后有婆子提醒说咱家大丫头过二月便要及笄了,四月又是二丫头及笄,便想母亲示下,这两位姑娘的衣裳要如何置下。”
左夫人不高兴地道:“你还用来问我!这么点小事你翻翻旧例便知了,再说了,你也是有庶妹的人,哪有不知这事如何办。”
喻秀珠早就知道问起此事定要吃挂落,她在家也是个不待见庶姐妹的,忙赔笑道:“那是媳妇家中的规矩,哪里能与母亲这儿的相比。”
左夫人听不得庶出什么的,一听便火上头,又道:“好孩子,唉,我知你是个好的,这事儿你就看着办吧,虽说是庶出还是举办及笄礼的,只是这庶出到底上不得台面,就在家中举办叫上众多有头面的丫头婆子凑个热闹。”
喻秀珠早就猜到左夫人会如此说,便又问道:“咱家两位姑娘定是要多添两套及笄的衣裳了,母亲,你看咱家小表妹是不是也该多添上几件。”
虽说讨了骂,她后面的话却是越说越讨左夫人的欢喜,只见她点头称赞,笑道:“你说的是正理儿,咱家就这么一位姑娘,可是不能委屈了她。”
好吧,左夫人眼里的姑娘就只有木柔桑这么一个,还是个隔了一层的外甥女,却要比那庶出的姑娘香亲许多。
喻秀珠也不过是过年到现在才与木柔桑熟点,后者过年后又时常与老夫人还有她的一干子兄弟们粘得紧,极少与喻秀珠走动,不过没少送她东西,就冲这一点喻秀珠对她的印象也是好不少。
笑道:“母亲,我听说布庄新来一批京城流行的布料,不若我带了妹妹们亲自去挑了些回来,也好叫咱小表妹多挑些好看的,眼看着今年年底她便要及笄了。”
左夫人闻言才惊道:“呀,光想着她还是个小孩儿,到是没留神已长大了,你改日多挑些与她,今年怕是要带这三个姑娘到处走动一番了,也好叫人家瞧瞧,咱家姑娘可不比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教养差,有几个的教养姑姑能像她的一样,是从宫里放出来的,伺候过先皇后,又伺候过当今贵妃娘娘。”
喻秀珠听着话儿前头,以为左夫人是说家里的三个姑娘,越听到后越是品出味儿来,合着家里得宠的姑娘只有一个,那就是木柔桑,心下又想着她是个有钱的主儿,以后的出息也是比庶出的两个要强,便也存了善有意与她结交一番。
她得了示下自又打发人去各房里通知一番,又道木柔桑病了不宜久动,便说单叫人把布料送到她房里,由着她挑选。
第二日,喻秀珠当真打发了布庄的娘子抬了两台布样子过来,任由木柔桑挑选,因着心情略好,便叫了春染她们一同帮忙拿了主意选中五匹,又道:“春染,你去前头跟舅母与大表嫂说一声,叫拿了布料送去彩衣阁缝制,帐记在我的名下。”
往年便是如此,这银钱不过是左手换右手,还能卖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春染得了吩咐在送那布庄娘子去了大厅时,顺道也一并回了掌家的喻秀珠。
她还待说什么,春染笑道:“大奶奶不必烦心,往年便是如此,今年虽多了几匹布,但咱彩衣阁的绣娘子也有不少,那领事的几个,都是咱姑娘当年手把手的教出来的。”
喻秀珠心中大惊,越发觉得木柔桑能耐了,又说道:“往常出没怎见小表妹拿针线,不曾想她的女红竟如此出色?”
春染知喻秀珠来府中不久,很多人事是不知的,笑着回应:“回大奶奶话,我家姑娘自小就精通女红,咱少爷身上的衣袜皆是由我家姑娘亲手缝制,没有一处是假借了奴婢们的手。”
她又问道:“彩衣阁原来是你家姑娘开的?我只是嫁入不久还并不知此事。”
喻秀珠明面上说是掌家了,那银钱实则还是抓在左夫人手上,她不过是管些面子上的事罢了。
“是呢,还不是夫人疼我家姑娘,非拉了她在城里也弄了一个,原只是在县城有一个,后又在襄阳与刘二姑娘又合开了一家。”
春染想着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说也来也不打紧,这顺道叫喻秀珠的人知道,她家姑娘自个儿便会搂银子,并非吃穿都是靠府中。
喻秀珠见她如此说,便猜春染定是听到了些闲话,忙笑道:“早就听夫君说小表妹是个聪明的,想必这三家绣阁还是不错的。”
春染笑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哪里知道这些帐目,不过是能多赚些水粉银子罢了。”
即告诉了喻秀珠不要打听人家到底赚了多少银子,又同是告诉众位下人,她家姑娘是个有钱的主儿,不可门缝里瞧人。
喻秀珠少不得与她打哈哈,她又不是那蠢昧之人,这段时日早看了个清楚,只等春染离开后,少不得又将自已带来的人警示一番不提。
只说又过了两日,木柔桑的身子稍好些了,左夫人亲自过来瞧过后,见她气色比上前段时间要好些,又转念一想,到是觉得左人贤的法子不错。
于是开口道:“今儿说好了是要去清明寺打平安蘸的,到时怕是全城富贵家的女眷们都会去,你们几个可得留意了,万万不能离开姑娘身边半分。”
木柔桑闻言,说道:“是外甥女不孝,惹得外祖母,舅母与舅舅,还有兄长们担忧了。”
“快别这么说,好孩子,你外祖母把你接到跟前也有些年月了,你那些家里的亲戚又没一个靠得上的,好在你哥哥是个得力的,如今已随了你舅舅当差,你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左夫人是过来人,瞧木柔桑这段时日病情总是起伏又是多思,便知她心中有些那个心事想不开,做为长辈又不好多问,偏生左人文他们也不清楚,只道那日她与那位襄阳王爷见过面,心中便越发想多了。
又道:“等你病好了,舅母便带了你与两位庶姐四处赴宴,你也帮舅母掌掌眼可好?女儿家家的,总得寻个好归宿才是正理儿。”
木柔桑岂会听不懂左夫人委婉的劝解,心中一片苦涩,越就不该有指望的,自己又偏生喜欢苏瑞睿那种性子的男人,上辈子便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要断掉的。
因此,笑道:“舅母操心了,想来两位庶姐妹的婚事必能落了个好,将来外人也会多夸赞舅母贤惠,正好,外甥女也能从帮学了去,能正个主意,将来也好心中有个底,知道什么样儿能,什么样儿的不能。”
左夫人闻言,便知她听进去自己的劝了,又道:“你也快些收拾好,我先去看看你外祖母,外头的车马皆已备妥了。”
木柔桑送了左夫人出了碧纱橱,掌管首饰衣裳的春意见她回来,笑道:“姑娘,咱们今儿穿这身浅藕色衣裳如何?”
因打平安蘸本是祭天祭地之事,万没有穿得太过艳丽的,木柔桑见她挑的是水烟裙,便道:“今日要在寺里待上一日,还是穿那条折枝桃花白绢百褶裙吧!”
春意应了忙去为她另挑长裙,春风帮她梳好乌黑的长发,又挑了一对银鎏金累丝珍珠钗,又挑了几朵素雅的绢花配上。
“姑娘,你看可还好?”
春景见了,笑道:“咱姑娘现在这俏模样,正如少爷平日念叨的比病虱子还要赛三分。”
木柔桑闻言伸手捂额,她对于教春景识字一事,实在是无力了。
春染与春风笑着一团:“姑娘,你快教教春景吧,这半桶子水晃得也太利害了些。”
“奴婢哪有说错,要奴婢说,是少爷不懂,非要把好好的美人儿比什么病虱子,那虱子哪有生病的,瞧那些小叫化子身上,他们饿得到是黄皮骨瘦,偏那些虱子一个个肥嫩肥嫩的。”
春景见几人笑话她,耳朵根子烧得发慌,一时也来了这么点子急智,只不过她越解释,偏生几人笑得越开心。
木柔桑瞧着几个闹成一团,摇摇头抿嘴轻笑道:“哪是你这么个说法,我哥哥明明念的是病如西子赛三分,偏生你平日不爱念书识字,听了这掐头去尾的话便自解其义了。”
春意这时拿了木柔桑挑的裙子进来,见几个不还在打闹,说道:“你们也收敛些,老夫人刚打发人过来问了,说姑娘几时能过去。”
春染等人这才不再玩闹,又帮木柔桑换了百褶裙,拾时停当后这才随了木柔桑去了老夫人那边。
左老夫人正与左府的两名庶孙女说笑,见得木柔桑过来,先是眼眶儿一红,接着哽咽道:“我可怜的小猴儿,见天的好容易才好上些了,你若是不好,我将来去了地下,也没老脸见你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