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遭圈闭张南被迫卖地皮自臆想绣珠无端愁官禄(上)
却说上回说到张南杂货铺被火焚毁,状告瑞荣筑造工坊掌柜柴荣,柴荣上堂应诉,一番激辩之后,柴荣赢得官司。卢嘉瑞便授意柴荣进一步逼迫张南将地皮卖与“瑞荣”。
卢嘉瑞向柴荣交代毕,柴荣出了卢府,便到瑞荣坊工地上督工,抓紧营建。
当然,柴荣如今也学精了,他不会主动去找张南,只按卢嘉瑞的交代,将张南地皮四周都打下地基,又砌起墙来,让张南的地皮连进出的路都全部被堵死,然后只等张南前来讨饶求情。
张南打输了官司,好几日不痛快,加之腿脚尚未痊愈,不够利索,就呆在城隍庙里继续休养。他想想还是愤愤然,他认定一定是瑞荣筑造工坊的人背后捣的鬼,让他家破身残。但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灰烬,他却没有任何证据,告官司也赢不了,平白遭受了一场灾难,毫无办法,心里怨怒与郁闷之气兼而有之。
渐渐的,好心人送来的米面慢慢吃光,张南没有了吃的。城隍庙就庙祝一人,也都是善心信徒香客敬献的粮食饭菜,并不富余,口粮有限。庙祝不能养着张南,渐渐的开始有些嫌弃他,不再给他好脸色。
张南便又想到生计问题,想起那块宅地还可以卖钱,说不好卖个好价,可以到别的地方买回一座房子,再做点小买卖,继续谋生。
于是,张南便来到春柳巷原先铺子的地方。他到了以后,一看却吓了一跳。只看到那一片工地都在忙碌着建造房屋,自己的房屋自然是不见了,连烧残了的地皮也都看不见了,周遭起到半人高或甚至一人高的矮墙,完全挡住了那片地方。
张南转了几圈,却始终找不到进去的路。于是,张南便大叫起来,他对边上正在砌墙的泥水匠呼喝道:
“你等如何将我的地皮圈围了起来,我怎么进出!你们——你们——给我停工!”
“我等是瑞荣筑造工坊的工匠,在瑞荣的地上砌墙,与你何干?”工匠漫不经心地回道,继续砌墙。
“你们砌墙我不管,可你们将我的地圈围起来了!”张南心急气躁,大声嚎叫到,“这就不行,你们这是欺负人,真是欺人太甚!你们给我停下来!我——我——我找你们主管去!”
“哦,去告状啊!去告我等圈占你的地皮嘛!”一位工匠似是熟知张南告状的事,用讥讽的口气说道。
“你——你等无法无天,竟然还——如此嚣张!”张南这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发了颤。
就在张南与几个工匠在争执之时,柴荣正好巡视到这里,看到张南,便作揖施礼,对张南说道:
“这么巧,张掌柜也在这里呢?张掌柜一向可好?”
张南转头看到柴荣,便也不回礼,发作道:
“柴荣,你圈围我的地基,你这是欺人太甚!”
“哦,张掌柜,先请消消气,有话好说!”柴荣倒是笑着说道,“不久前,你我刚打完官司,经张掌柜这么一折腾,我如今也懂得了,要遵守大宋法度。如我柴荣有什么犯法犯禁之处,我立马就改正,绝不迟误!”
“你封堵了我家进出之路,还不犯法犯禁么?”张南气呼呼地质问道。
“这个张掌柜你就怪不得我了,我是在‘瑞荣’买下来的地皮上筑造营建,丝毫不敢越界占用张掌柜哪怕半寸地皮啊!你的地皮还好好的在那里。不信,我借堵墙你爬上去看看,我不会告你侵占我家财物。不过你得当心这砖墙新砌的,还不牢固,爬倒了墙,要重砌是小事,伤着张掌柜的腿脚可就是大事了!”柴荣依然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吧,柴荣,我不跟你啰嗦了。反正我也得把这地皮卖了,就卖给你了吧,省得操这个心。你原来说过的,就按三十六两银子一亩的价钱卖给你算了。”张南这时全然没了脾气,他知道地皮卖不卖由不得他了,便对柴荣说道。
“张掌柜,我瑞荣筑造工坊已经修改了设计,不再需要你的地皮了,你还是卖给别人吧!”张南却没料到这回柴荣直接就说不买了。
“你——你这是无赖,你把我的地皮四边路都堵了,我还能卖给谁?”张南气愤地说道。
“这个不关我的事,就像我在我的地皮上筑造什么不关你的事一样。”柴荣说道,不管张南怎么气急,“不过,也可以这样,我也按三十六两一亩的价钱,将你地皮前这块地卖与你,给你自己开出路来,你看如何?”
“就算我求你了,你把我的地皮买了过去吧!”张南当然不会反过来买柴荣的地,想想不是路,软下来口气,望着柴荣,说道,“这都是原来你说过的价钱。”
“那是原来,现在我不想要了。张南,你自己想想看,旁边的地块二十四两银子一亩,这你都知道了,我求你卖给我,出到三十六两银子一亩,整整高出五成,而你偏不卖。如今我不要了,你反来求我。”柴荣睨一眼张南,说道。
“我现在同意卖给你了,还是原来的价钱啊,你的屋宇也还在建造当中,不妨碍你的事啊!你买了去,了断了。”张南愈加慌急了,说道。
“嗯——嗯——,看你有如此难处,我不妨成全你,就按边上的地块价钱收买过来,二十四两银子一亩,也不亏欠你。你要是愿意,就丈量一下,写个地契,交易了事。”柴荣想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这真正是趁火打劫!明明说过三十六两一亩的!”张南急得叫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也不要你的地皮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奉陪了。”柴荣说罢,就转身要走,忽而又转过身来,说道,“不过,张南,我得好意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什么都烧光了,连原来的房契地契什么的都没有,你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地块是你的,年久月深之后,这地块就真不是你的了,你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什么契书都没有,我按二十四两银子一亩给你,也可以说相当于白给你一注银子!”
柴荣这么一说,张南可就真的慌了,连忙抢步过来,拦住柴荣,说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二十四两银子一亩,卖了给你!”
“嗯,这才是明智之举!”柴荣说道,“你知道这瑞荣筑造工坊是河北东路提刑司副提点刑狱公事卢嘉瑞老爷与在下合伙的商号,卢老爷交代了,你遭了灾,甚是可怜,让额外多给你一成的价钱,算是卢老爷与在下的善心仁德,就按二十六两五钱一亩给你银子,你看怎么样?”
“多谢卢老爷与柴掌柜恩典!”张南此时只好作揖称谢,不管心里曾有多少怨恨,总算了结了此事。
既说妥了交易价钱,柴荣让人找来梯子,两人爬进里边去,丈量了张南地皮大小。丈量计算后,不过一亩两分地,然后两人回到瑞荣筑造工坊,算得地价合计三十一两八钱银子,取整按三十二两银子计,立好了契书,签字画押,柴荣进卢府去取来银子兑清,交易便告完成。
其实,柴荣并没有对原来的筑造设计做任何修改,只不过暂时留空了张南的地皮所在之处。及至买地契书签字画押,银子兑清,柴荣翌日便将火场上的残砖碎瓦及灰烬尘土清除了,再将地基补上,便一同营建起来,很快就各处齐头并进了。
柴荣想这瑞荣坊既然建造起来,到了有一定的规模,便要来请卢嘉瑞过去察看。尤其是卢嘉瑞指定要造的大交易场,一定要卢嘉瑞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符合他的想法。
于是,柴荣便来见卢嘉瑞,请卢嘉瑞到瑞荣坊工地上去巡视一番。
卢嘉瑞带上逢志,打马随柴荣来到瑞荣坊工地,让柴荣领着去巡看。
看到这一片阔大的工地上,数不清的工匠和小工们在忙碌,似是要赶工一般。卢嘉瑞不禁问道:
“这么多工匠在做工!柴荣,你怎么找来这么多人的?”
“我将溪头镇上的工匠差不多都请了来,还到相邻的两个镇上去请来不少的工匠,小工不够,就在聊城临时招来了不少,为的就是快点将瑞荣坊营建好。”柴荣说道。
“哦,我看这砖墙都要砌到顶了,活儿应该过半了吧?还需要几个月能完工?”卢嘉瑞问道。
“活儿还没到一半的,后头瓦顶的活、整治地面的活、屋里门窗木器装整的活,可比打地基和砌墙麻烦很多,如今顶多只能说做到了三成多一点的工。我估摸还需要五个月以上才能完工。”柴荣说道。
“还要这么长时日么?”卢嘉瑞听柴荣说还要五个月,便沉默了一会,他自己觉得不会真还要那么长时日,只不过是柴荣保守的说辞,便又问道,“我记得这瑞荣坊不是要开东西南北四个门么?都没看出来,在哪呢?”
“门还没造出来,看不出来的。除大门外,为不占过多地方,其它几个偏门都不大。”柴荣说道。
“原来我也疏忽了。我想这几个偏门也得开大一些,原来设计的似乎不够大,往后人来人往的,门太小了不好进出。起码要有两驾马车能对向进出门口的宽度才行。”卢嘉瑞说道,“还有,大门牌楼要先建造起来,还要建造得堂皇些,让过往行人尽早看到,就像一块招牌,让过往的人都知道往后这里是做什么的。”
“房屋还没造好,就建造大门牌楼?太早了吧?”柴荣说道。
“不早,就要让过往的行人尽早看到,相当于早日做宣传。过两日我再写一个告示张贴在几个门外,让人都知道这里将是一个大集市,有个大交易场。”卢嘉瑞说道,“还有,原来张师傅说这瑞荣坊在城南,就将大门开在北边,是为便于城里人客进出。如今我想这与风水还是不合,你改一改,将大门口开到南边,还是坐北向南的为好。”
“那行,我明日就动工先建造大门牌楼,将南门改为大门。”柴荣说道。
“你抓紧督工,你要记得,早日营建好,便早日有收益。”卢嘉瑞说道,但马上又接着说,“不过,你得牢记,尽管要赶工,也万不可偷工减料,一定要牢固,这些房屋也说不好有多少是咱们留着收租用的。当然,就算全都卖出去,也需美观牢固,别坏了‘瑞荣’这块招牌!”
“这个大哥尽管放心!”柴荣说道。
卢嘉瑞跟随柴荣巡看了一圈,便回府去了。(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