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也觉得此计可成?”陆沉面无得色,问道。
再妙的计策,纵使听上去无懈可击,但未得实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可既然连镇国公叶寰都认为此乃绝户计,那足可证明同化之策,的确切实可行。
对于蛮族的了解,大齐恐怕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位老国公。
若他认为此计可行,那么就一定行!
叶寰诧异的看了陆沉一眼,道:“你能想出此等计策,胸中丘壑,委实非同凡响,陛下对你重赏,便是认同你的计策有可成之机,难道你自己竟还对此计心存疑虑?”
陆沉淡淡笑道:“听上去再美好的计策,到底还是得付诸于实践才能检测出真章来,小婿虽自诩此计能成,可在未施行乃至得到结果之前,难免也要犯嘀咕。”
叶寰不禁刮目相看,如今的陆沉,还真是既有惊世之才,又不刚愎自用,如此璞玉,只要好生打磨,未来必定会大放光芒。
老公爷的扶持之心不由愈发强烈,他突然问起陆沉入宫的事,就是因为对陆沉这个女婿有了扶持之心,想为陆沉筹谋一番。
而眼下看来,陆沉真的是变了,不仅文采璀璨,见解亦是独到,竟能想出这等同化蛮族的计策来。
最重要的是,陆沉的心性,不卑不亢,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相较于其能力如何,这一点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虽然从第一眼便瞧出陆沉有了很大的改变,而且这段日子关于陆沉的风闻,委实都快将叶寰的耳朵磨起茧子来了,可叶寰仍然不免心生惊讶,诧异道:“陆沉,你给老夫的感觉,实在陌生的紧,老夫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陆沉笑了一笑,面对同样的感慨惊异,当即不吝啬给与解答,将在皇宫时,对文帝所说过的托辞,又对这位镇国公爷原样复述了一遍。
叶寰听完,也不知信没信,只是看他的目光愈发的带有一种审视的意味,道:“不管如何,你能改变,就是一件好事。”
陆沉不置可否。
叶寰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着,寻思良久,说道:“你为陛下献上良策,得到莫大恩赏,只不过,你不可因此而沾沾自喜,陛下给你什么赏赐不好,偏偏将前威德公的府邸赏给你,其中只怕暗含深意,多半有警告的意思在里面。”
这一点早在得到文帝赏赐的那一刻,陆沉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叶寰居然会点明说出来,实可谓对自己推心置腹,完全是长辈生怕晚辈吃亏的口吻。
陆沉对叶寰这位岳父大人始终都有的隔阂和疏远不由淡了几分,笑道:“岳父大人放心,陛下的意思,小婿早就猜到了。”
叶寰哼道:“可你还是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现如今整个乾雍城,谁不知道你陆沉搬进了前威德公府。”
陆沉道:“小婿觉得,大张旗鼓,并无任何不妥,就像岳父您说的,陛下的深意,无非就是赏赐我的同时,让我这个同样与逆王沾亲带故的罪侯规矩一点,我自发将搬进前威德公府的消息散布出去,证明我心中坦荡,陛下得知,也定然不会怪我,想必还能安心一些。”
“强词夺理!”叶寰也不知心中对此事是何考量,重重的说了一句,不过并不想和陆沉做无谓的辩论,而是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能重新回到陛下的视野之内,总是好的,或许能重新屹立于朝堂上,亦非不可能之事,就算无法恢复爵位,但凭借你自己的本事,和你陆家世代在朝堂上经营的人脉,还有老夫推波助澜,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谈到这件事,陆沉不吭声了。
谁想重新屹立于朝堂之上,终日和那些阴险狡诈的政客们勾心斗角,累都累死了,怎及做个逍遥布衣。
就算有朝一日不甘寂寞,想要搞些大事情,也绝对不是以做官为目标,充当幕后黑手岂不是更有挑战性?而且更安全,更有成就感。
重新回到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陆沉压根想都没想过。
见他不接茬,叶寰问道:“你对自己以后有什么想法?”
陆沉如实答道:“小婿如今只想图个逍遥自在,至于什么大作为,实在是没有那种雄心壮志。”
叶寰剑眉一拧,沉声道:“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原以为你现今变化惊人,没想到还是那般胸无大志!”
被这位岳父大人一顿训斥,陆沉只有听着的份,规规矩矩,不敢反驳一句。
叶寰显然没有打算到此为止,气的愤然起身,负手在原地踱了几踱,突然站定,愠怒道:“你以往不规矩,不知审时度势,和逆王勾勾搭搭,老夫曾警告过你,可你依然我行我素,屡屡进出逆王府,并且在外不分场合的宣称和逆王府交情甚笃,乃至终于身陷大祸,将你陆家先辈以生命打拼来的爵位丢掉,令你陆家的门楣蒙羞,你不想着重新光耀你陆家的门楣,竟然还想图个逍遥自在……”
越说越气,忍不住指着陆沉的鼻子喝道:“你对得起你父亲么?”
这么激动干啥……
老国公发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气势当真骇人,饶是陆沉胆大包天,也不禁流露三分怯意。
见他还是不吭声,叶寰冷冷道:“你怎的不说话?”
陆沉苦笑道:“小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叶寰哼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小婿可就说了,岳父您可千万别生气。”陆沉事先声明道。
叶寰一瞪眼道:“有屁快放!”
陆沉被瞪得打了个寒颤,忙道:“岳父大人,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光耀门楣?非得是封侯拜将?抑或位列朝堂?”
叶寰反问道:“不然呢?你胸无大志,不思进取,难道就能光耀陆家的门楣?”
“看来小婿只能说实话了。”陆沉叹息一声,面色平静的看着叶寰,说道:“如果说,小婿从不想位列朝堂,甚至连侯爷都不想做,对波谲云诡的朝局之事厌恶万分,甚至后来承袭爵位,只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岳父您可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