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识:起点全勤是可以请两三天假的。】
且不提尤家如何。
却说焦顺回到席间,贾珍家荣父子也早已商量出了结果。
就听贾珍道讪笑道:“贤弟,这海贸生意实在风险太大,我们府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万万经不起什么风浪!若不然,先等有人趟出条路来,咱们再跟进也不迟——左右有王家和史家两头照应着,也不怕受人排挤。
虽然这父子俩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的,但在这上面倒也还算精明,以宁国府的人脉关系,确实没必要冲锋在前。
焦顺难得在心里夸了这父子两个,不想贾珍紧接着就又冒出一句:“不过咱们也不好这么干等着,贤弟手上还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不妨先介绍一两个,也免得我跟你嫂子断了进项。”
西南的木材生意又没断掉,那里就说是干等着了?
这厮当真是贪得无厌!
焦顺心下不快,正要编个理由婉拒,却突然想起有个项目,工部那边儿不太看好,自己一时也拿不准能不能赚钱,倒不如拉他进来平摊风险。。
当下干了杯中酒,故作迟疑道:“最近倒确实有一桩买卖,说来与西府的轮胎生意也有些关联,只是到底能不能成,眼下还不好说。”
听说和西府的轮胎生意相关,贾珍登时两眼放出光来,忙一面给焦顺斟酒,一面连声催促:“到底是什么买卖,贤弟快说来听听。”
焦顺便道:“我先前不是研究过西洋人的东西么?发现他们那边儿新出了一种人力车,虽不大实用,但瞧着颇有些新意。”
“所以我尝试着让人改进了一番,如今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奔马了,虽然跑的不如马快,拉货也不如驴骡好使,可胜在本身是铁家伙,用的是人力, 平时的挑费极少。”
焦顺说着,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 画出了骑乘自行车的简图, 又大致介绍了一下其中的原理,以及这东西的时速和大致载重、载客的数量。
贾珍听了个五迷三道, 沉吟着不敢下判断。
一旁的贾蓉却忍不住笑道:“脚上踩着俩轮子,这不成哪吒了吗?这东西听着有趣是有趣,可出门在外还要自己使力,实在有些……”
说着, 连连摇头。
贾珍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于是又问:“不知这东西造价几何?”
“约莫二十五两上下……”
“嘶!”
贾珍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匹正当年的马, 如今也就这价钱了吧?”
贾蓉也道:“老爷说的是能代步的马, 若换成普通的挽马, 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说着, 两人都是大摇其头, 很是不看好这东西的前程。
毕竟这东西不像充气轮胎, 属于在原有基础上锦上添花,效果又立竿见影。
既是没人听过的新事物, 又不能真正代替畜力,造价又过于高昂, 想要打开市场, 肯定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而这些代价要多久才能换来汇报, 连焦顺自己也拿不准主意——他这知道未来前景的尚且如此,工部的官员们自然就更不看好这东西了。
错非是情怀加成, 再加上不忍见自己的‘发明创造’被埋没了,只怕焦顺也未必肯操持这门生意。
不过既然是要拉投资, 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当下他又道:“这东西卖的越多,造起来也就越便宜, 而且你不能光看造价,这自行车除了偶尔上点儿油,几乎就没什么嚼用, 平时放门洞里就成,也不用额外占地方修马厩。”
“在城里边儿,它要比马灵活小巧,遇见有过不去的沟槛,甚至还能把它扛起来跨过去,最适合官差或者各府的下人们日常奔走所用。”
“等日后价钱便宜了,冲着它不需要喂养, 小门小户买来代替驴马也是极好的,用上十来年就足能差出一头牲口的价了。”
“总之, 咱们若能打开局面,这买卖可比轮胎生意有的赚!”
听焦顺这一通吹嘘白话,贾珍和贾蓉明显有些意动——主要是充气轮胎珠玉在前——可却还不到要买定离手的程度。
焦顺只好又道:“不如这样, 我过两日让人送一辆来,你们自己试试看——若成,工部凭手艺占两成干股, 余下的咱们再商量着来。”
贾珍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三人暂且放下这话不提,又重新推杯换盏起来。
不过焦顺这话却是打了埋伏的,二十五两的那是基础款,各方面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而他准备给贾珍试用的是轻奢版本,都是内坊大匠的手艺,造价往少了说也是百两起步。
…………
酒足饭饱之后,焦顺告辞出了宁国府,又在大观园角门做了标记,这才施施然回到家中。
他枕着司棋丰软适度的大腿,喝了碗醒酒汤,闭着眼睛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邢岫烟说了会儿话,突然就想起了明天要给薛姨妈过寿的事儿。
于是忙喊过小红和玉钏,各自交代吩咐了一番。
二女领了他的差遣,便带上相应的物件一齐奔赴大观园。
等到了大观园里才又各奔东西。
且不提玉钏如何。
单说林红玉寻到宝钗院里,一打听湘云宝钗却都不在家中,说是和姐妹们去了藕香榭里避暑解闷。
林红玉无奈,只好又带着东西去了藕香榭。
等满头大汗的到了地方,就见几个丫鬟正在廊下嗑瓜子,内中就有湘云的丫鬟翠缕在内。
她忙奋起余力走到近前,把手上的东西往个空凳子上一放,抹着香汗堆笑道:“翠缕姐姐,我们爷让给史姑娘送了东西来,劳你进去通禀一声。”
翠缕见是一篮子熟透了的水蜜桃,便笑道:“我们姑娘不是那小气的,你既把东西拎了来,少不得就要借花献佛给姐妹们尝鲜,不如我直接把东西送进去吧。”
说着,上前就要去提那篮子。
“姐姐且慢!”
林红玉急忙拦下,陪笑道:“姐姐还是先跟史姑娘说一声吧,我们爷交代了的,若不当面把东西给史姑娘,我回去了也不好交差。”
“那你等着。”
听红玉说的在理,翠缕便道:“我这就去禀给姑娘。”
说着,径自进了藕香榭里。
她不曾计较,一旁的秋纹却见不得红玉好,冷笑道:“什么宝贝东西,还要云姑娘亲自来拿?我们二爷屋里的水果糕点,但凡是姑娘们要吃,有多少都是拱手奉上,从不见这般小里小气的!”
林红玉扫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秋纹见状,便又添了几句尖酸刻薄的,直招惹的和她一挂的小丫鬟们哄笑连连。
而这时,翠缕也到了藕香榭的临水大厅里,就见姑娘们正围坐在一处玩儿三国杀——这却不是焦家那一副,而是另做的高仿版。
那次冯紫英等人去焦家试玩之后,比姑娘们可痴迷多了,单场便拿了几百两的定钱,一口气订做了十套。
而焦顺给命人新做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少了史湘云的份儿。
却说这样的场面,翠缕原该上前跟史湘云耳语才对,可想到焦大爷这也是给自家姑娘撑腰做脸,何况那一篮子鲜桃总是要分给大家的,也没有瞒着的道理。
当下她走到湘云身后,扬声道:“姑娘,焦大爷让红玉送了一篮子鲜桃来,我原是要拿进来分了,那丫头偏说要当面给您,不然不好交代。”
“鲜桃?”
对面的贾宝玉立刻笑道:“这时节就有桃子吃了?难得、当真难得!”
薛宝钗也跟着笑道:“这时节的鲜桃固然难得,可这番心意却更难得——云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史湘云脸上微红,却并不怯场,径自起身笑道:“二哥哥和姐妹们且先稍安勿躁,我这就拿桃子来堵你们的嘴,吃了我的东西,若再笑话我我可不依!”
众人哄堂大笑声中,史湘云领着翠缕出了藕香榭,见那一筐桃儿个个饱满欲滴、色泽诱人,不觉也是食指大动,一面对红玉笑道:“焦大哥有心了,你替我向他道声谢。”
一面又示意翠缕把桃子提进去。
不想林红玉又伸手拦住,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笑道:“姐姐小心,这东西可不轻巧呢。”
说着,双手用力提起来,递给了翠缕。
翠缕有些狐疑的伸手去接,指头按在那果篮上,却突然‘咦’了一声,愕然道:“这……这是假的?”
林红玉笑道:“瞧着虽然像真的,可这其实是件瓷器摆设——明儿不是薛家太太过寿么?这东西送过去正好应景。”
顿了顿,又堆出一脸艳羡:“我们爷中午去了东府吃酒,偏回来醉成那样子,还想着姑娘毕竟是客居,不方便准备礼物,特命我把这东西送了来。”
“这……”
史湘云摸着那惟妙惟肖的果篮,略一迟疑,还是爽朗的道:“多劳焦大哥记挂着我,我也不跟你们矫情了,反正往后还长着呢。”
说到往后还长着,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林红玉见湘云手里还攥着牌,也便没有久留,推说是赶着回去禀报,就告辞离开了藕香榭。
临走之前,似有意似无意的瞥了秋纹一眼,又无语摇头,似是在嘲讽秋纹不识真假,直把秋纹气的胸脯起伏,却又无可奈何。
史湘云主仆目送红玉远去之后,这才折回了大厅里。
一进门,李纨就起身笑道:“快拿来让我们尝尝甜不甜,若不甜,我们嘴上可不饶人!”
史湘云噗嗤一笑:“嫂子要是不怕硌了牙,这一框都给你也成。”
见众人都莫名其妙,她又屈指在那果篮上敲了敲:“听听,正宗的官窑出品,只怕比外面的石头还硬些呢。”
“原来是个假的。”
贾宝玉闻言立刻泄了气,噘嘴道:“焦大哥送一筐假桃子来做什么,白白勾起我一肚子馋虫来。”
一旁的薛宝钗却是笑而不语,显然已经猜出了缘故。
林黛玉则是冷笑一声,不屑道:“亏你还要跟人家亲上加亲,谁知却还不如个外人想的周全!”
贾宝玉听了这话才想起明天是姨妈的生日,立刻恍然:“原来是给姨妈的寿礼,我说焦大哥怎么平白送了这东西来。”
顿了顿,又道:“可巧我刚得了一本妙玉手抄的金刚经,正好当做礼物送给姨妈,给她老人家增福添寿。”
说着,又忍不住偷眼去看黛玉。
若搁在以前,他少不得要替林黛玉操心,现如今虽然依旧挂念,却也不好明着表现出来,只能趁人不备,偷偷窥探林妹妹。
可他却不知,林黛玉其实却早打定主意要托病不去了,自然半点不担心礼物的事儿。
谁成想这时王熙凤突然从外面进来,一面解下遮阳的杏黄细绸斗笠,一面笑道:“老太太实在怕热,明儿就不去姨妈哪儿了,刚刚特意托我给捎了礼物,还让咱们都去,务必要办的热热闹闹才好。”
说着,又抬手一指李纨:“这园子里的,我可就交给嫂子了,若到时候少了一个半个的,我就唯你是问!”
“呦~”
李纨立刻叉腰反击:“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往我头上推——到时候真有不去的,我就跟老太太说你欺上瞒下,没跟我们说清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了几句嘴,旁人不过是看笑话,林妹妹却暗暗皱起了罥烟眉。
等傍晚回到潇湘馆里,黛玉便翻找起了近来的秀活儿,想要寻个合适的礼物,可她平时不过随便做两件解闷,哪里想过给长辈贺寿用?
正焦急间,留守的雪雁就捧了小盒子进来,好奇道:“姑娘找什么呢?”
“没什么?”
黛玉失望的起身,随口问道:“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是邢姨娘让玉钏给送来的。”
紫鹃揭开盒盖,展示给黛玉道:“是把雕了满床笏的象牙梳子,我瞧着太过贵重,正拿不准主意收不收,玉钏却说等姑娘回来,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满床笏指的是郭子仪六十寿时,分别担任朝中要员的七子八婿齐来祝寿的情景,素来意味着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
林黛玉想到史湘云那筐鲜桃,心下登时明白了‘邢岫烟’的意思,一时不由落下泪来,幽幽道:“便是亲姐姐,也不见有几个这般体贴的,这一片盛情,却叫我日后如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