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琳娜看上去并不像四十二岁,要不是事先就知道她的年纪我还真以为她就三十出头。
而且看得出来,她不施粉黛,也没有用什么化妆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
她打开门,只是用很平淡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请进。”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给我泡了一杯咖啡,她和我喝的一样都是鸟巢速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且从她家的情况来看经济也不算是很宽裕,一般这样的家庭不会去奢求什么生活品味。
其实我觉得所谓的品味完全就是扯蛋,咖啡也好,茶也罢,说白了就是带了些功能性的饮品而已,楞是让一些人给它们打上了高雅的标签,然后折腾出不少的花样架势来。
我倒是更喜欢这样的质朴,饮品无非就是用来解渴或者提神的,至于说有多好多坏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或许是我活得比较糙吧。
“将就喝吧,我这也只有这个。”她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我笑笑:“已经很好了,其实我倒是蛮喜欢这口味的。”
“是吗?”她问得很随意,像在敷衍我。
我把银行卡掏了出来:“密码是你的生日,这里面大概有一百万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去拿那张卡:“你和他是朋友?”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十分的不情愿,我可不愿意与那样的人为伍,可偏偏我又非得和他给绑到一起。
“在你看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说他不是个好人吗?好像不太合适,说他是个好人吗?那又有些违心。我想了想才回答道:“怎么说呢,我还真不好评价他,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你。”
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手也抖了一下,咖啡差点就泼了出来。
不过马上她就又镇定了。
“知道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
“十二年前,我还记得那是我三十岁生日那天,那天原本应该是开心的一天,可我们却狠狠地吵了一架,从那天起,我们就再没有什么往来。”
我没有说话,她能够记得这么清楚说明她的心里也有着那个大哥的,只是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悲哀与遗憾吧。
“那天警察来找我,我告诉他们对于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可是警察不相信,后来案子总算是结了,他们让我给他收尸,我去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兄妹一场。你知道在拿到他骨灰盒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摇头,我哪里会知道?
“我在想我与他过往的种种,我在想我的那个大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呢,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好奇地问道,我也很想听听她是怎么评价费恒的。
她苦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时候我很崇拜他,是的,崇拜,我觉得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他在我就不用操心,更不用担心,我一直觉得有这么一个哥哥真好,那是我最大的福气。我刻在我大学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走了,没两年母亲也没了,虽然我很伤心,但却并没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因为他才是我的天,只要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在回忆着,脸上带着微笑,那些记忆于她来说确实是美好的。
“可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我知道了他在做什么,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我也是学这个的,我当然知道他们的那种研究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劝他放弃,可是他却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为这个他还和我翻了脸。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劝过他无数次,每一次我们见面都要吵个不停。最后他竟然还打了我一耳光,也多亏那一耳光把我给打醒了,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她说到这儿轻轻抽泣了两声,我看到她脸颊滴落的泪水。
我很想告诉她,其实他并没有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说,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也很不错,又何必再让她乱了心。
此刻我想的是如何劝她暂时搬出去住几天,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好地保护她的安全。只是这话又怎么说呢?要怎么说她才会听我的。
“你先生呢?”我问道。
她回答道:“离了,他说他受不了我的约束,这样也好,一个人清静。”
“你们没孩子吗?”我好奇地问。
她摇摇头:“没有,或许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这段婚姻还能维持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没什么,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已经坦然面对了。你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这张银行卡吧?”她突然话锋一转,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这是一个敏感的女人。
她竟然看出来了我来见她还有别的目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轻声问道:“我能抽烟吗?”
“请便吧,虽然我并不喜欢有人在我的家里吸烟。”
原本听她说请便的时候我就准备掏出香烟来,可她后面的那一句让我又停止了动作。
“那个,你能不能先暂时搬出去几天?”我说。
她的眼睛瞪大:“搬出去?为什么?”
我说道:“我收到消息,说是他的仇家可能要来找你麻烦。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希望你能够出去避一避。”
“我为什么要避,他的仇家和我有什么关系,即便他们真要找我的麻烦我也不怕,假如真能够替他还债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倒是挺看得开的,我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谢谢你能够听我絮叨,我有些累了,就不招呼你了。”
她下了逐客令,我只得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我劝她再好好考虑考虑,她摇摇头:“我不会走的,你不用劝我了,其实我感觉得出来你不是他的朋友。”说罢她关上了门。
下了楼,回到车里,费恒便向我打听她的情况,看来他是等着急了。
我把和费琳娜聊天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他听得很认真,然后他的眼眶竟然也湿润了。
“她居然为我料理了后事。”费恒哽咽着说。
我拍拍他的肩膀:“在她的心里有你这个哥哥,她说曾经你是她最崇拜的人,而也是你自己把她对你的崇拜给粉碎了。”
费恒轻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她。”
“你岂只对不起她,你对不起太多的人。”我点上支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你没劝她搬出去一段时间吗?”费恒没理会我的挖苦,他更关心的是他妹妹的安危。
我说我劝了,可根本就劝不动,这事情还得再想办法。
他急了,就准备下车,我说道:“你有胆你就上去吧,别忘记了,她可是替你办了后事的,你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你觉得她能够接受得了吗?你又敢把这事情和她说明吗?”
费恒让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双手扶住方向盘:“等。”
虽然我说了等,但我的心里也并不踏实,我原本的想法是守株待兔等着另一个费琳娜到来然后再设法截下她,可是我们真能够守得到吗?万一她不直接来怎么办,而是用其他的什么法子与这个费琳娜遭遇,那时候她若是想要做什么我们根本就无法阻拦。
费恒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我尽力了。
“谢谢!”他抓住了我的手,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你要真想谢我就来点实惠的,你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告诉你。”
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说现在告诉我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说不定还会害死我,也害死他自己。
他说得很严重,而且并不是说瞎话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拍了我一下:“来了!”
我还真没想到那人这么快就来了,我看向那个女人,活脱脱与费琳娜一般无二,只是穿着打扮有些不一样,她画了淡妆。
我下了车,费恒还是坐在车里。
“是费琳娜女士吗?”我拦住了女人。
女人瞟了我一眼:“你哪位?”
“我是费恒的朋友,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我微笑着说。
女人皱了下眉:“对不起,我不想和你聊。”
“费女士,你别误会,我真是费恒的朋友,他有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哦?什么东西?”
“一张银行卡。”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似乎在等我把卡拿出来。
可此刻我的身上哪里还有银行卡,那不过是我灵机一动随便乱说的。
“咳咳,卡在车里,要不你跟我去拿?”我试探着问道。
她却摇摇头:“算了,我并不想要他的东西,你帮我给扔掉吧!”
她居然也是这样的语气,还真是一个人。
我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别说他已经不在了,这事儿我就更应该给他办了。费女士,耽误不了你几分钟,至于你想不想要他的钱,又或者你想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只要交给你了就不会再管你怎么用这笔钱。”
或许是我这副诚实的面孔打动了她,她终于答应跟我过去拿银行卡了。
走近车边,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往车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费恒,之前我就让他先好好躲起来别被人发现,想必他此刻是躲到了座位底下。
“怎么了?”我问她。
她一脸的警惕:“你车上还有人?”
“没有啊!”我说。
她后退了一步,然后突然转身跑了,我赶紧追,可她却大声叫了起来:“抓流氓啊!”
她这一咋呼我就不敢再往前追了,好端端的要是被人当流氓给抓起来又或者挨上一顿那就不划算了。
费恒此刻也从车里下来了。
“你怎么就让她看见了呢?”我责怪费恒。
费恒一脸的委屈:“我根本就是趴着的好吧,她不可能看到我。”
听他这么说我也皱起了眉头,她又是怎么知道我车上还有人的呢?看来这个费琳娜并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