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车上正好能够看到“沈家五金店”的柜台。
疯子先是站在柜台外面和里面坐着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攀谈,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沈老六,沈茹月的父亲。
“这疯子做事怎么让我感觉那么不靠谱啊?”贺蒙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来没有马上点上,而是放在鼻尖闻了闻:“我也是昨晚才认识他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惊喜。”
贺蒙苦笑:“惊喜我没看到,但惊吓倒是深有体会。”他点上烟,又说道:“对了哥,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能够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说话,心里却暗笑,这一点我早就已经领教了,人家岂只是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但凡有点什么小心思根本就瞒不住他。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沈家五金店”,我也担心这个疯子真会让人家给打出来。这小子说话根本就没有个把门的,什么话想着都敢往外冒。
不过很快我和贺蒙就瞪大了眼睛,因为疯子竟然被沈老六请进了柜台里边。没错,就是请,虽然我们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但从沈老六带着笑的表情来看他们应该是相谈甚欢。
这小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我好奇,他来见沈老六的目的是什么,好像一直到现在这件事情与沈家还没扯上什么关系吧。
“潘哥,你是打哪找的这人啊?”贺蒙对疯子好像很有兴趣。
“朋友介绍的。”
贺蒙将椅子往后放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他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到了一个问题,之间疯子说他住的地方是租的,估计应该搬过来不久,他不是本地人,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了桥城,难道他的出现也不是偶然?
是聂岚把他介绍给我的,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和聂岚还挺熟,难不成也是聂岚让他来的?或许还是在我和聂岚见面之后他才到的桥城,如果是那样,他就是聂岚故意安排来的,那么他来桥城的任务就是来查这个案子。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有些不太好受,我突然有一种被人当了棋子的感觉。
一直都以为是我自己在主导着这些诡异事件的调查,但现在看来人家才是正主,而我则是敲边鼓的。再看看疯子表现出来的能力,这是我根本就不具备的,原来人家才是主角,而我充其量只是个龙套。
“哥,你怎么了?”贺蒙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轻声问道。
我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听我这么说贺蒙也不说话了,我们俩就这么沉默着,始终关注着“沈记五金店”那边的情况。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疯子回来了,沈老六亲自将他送出店子,再看看沈老六和他那股子劲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疯子上了车,只说了一句:“回去吧。”
然后他又掏出手机玩起了他的游戏,简直就没有把我和贺蒙放在眼里。
贺蒙不干了,他并没有发动车子,而是转头向后座:“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疯子说道:“一会再说,我约了美媚打游戏。”
说着他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对蓝牙耳机将耳朵给堵上了。
贺蒙很是不忿,我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里虽然不爽却还是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终于听到后座的疯子伸了个懒腰:“谁有烟,来一支。”
我递给他一支烟:“游戏打完了?”
“手机没电了。”
我笑道:“就你这么玩法那电能坚持多久?”
“沈老六说沈茹月在出事前有一段时间有些反常,行为也有些诡异。”疯子喷出一口烟雾冒出一句。
“怎么反常?”
“她是在开学后没多久出事的,当时是暑假,那个假期孙跃平在外省实习,她就呆在家里,不过却经常早出晚归的,而且电话也很多,家里人原本以为是因为恋爱的缘故,可后来他们发现沈茹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种改变并不是表面上的,而是骨子里的。”
疯子一口气说完,贺蒙问道:“什么骨子里的?”
疯子说道:“我也不清楚,这是人家的原话,我觉得就是改变非常的大,至于都有些什么样的改变沈老六建议我们去问孙跃平,他说或许孙跃平能够说得更清楚一些。不过我觉得已经没用再问了,应该就是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是怎么回事?”贺蒙追问。
疯子和贺蒙在镜里碰撞了一下眼神,贺蒙再一次感受到了疯子的不屑。
“我觉得应该是在那段时间她受到了某种外界的影响,从而让她的思想发生了改变。这种影响是深入骨子里的,就像周兰的父亲认定他已经重生一样。”
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很可能那个Future医疗机构找上了她,并且成功地将她给洗了脑,而她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她有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脑子不好使。”疯子一下子又恢复了他的疯样,又开始拿他的脑子说事了。
不过对于他的推断我却深以为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茹月是死于自杀,那么为什么那天那个少女沈茹月会给我传递那样的信息?即便那个少女般的沈茹月并不存在,但那个信息却是以那样的方式传递给了我。
“潘哥,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我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见到聂岚,我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
“其实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的。”疯子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上那么一句。
我扭头看着他:“我问你你会说吗?”
“你要问我当然会说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看到疯子脸上带着的笑我就想狠狠给他两耳光,他就是那么欠揍。
“算了。”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听我放弃了疯子却来了精神:“你真不想知道?”
贺蒙在一旁不解地问:“知道什么?”
这时我和疯子居然很默契地一齐说道:“不关你的事。”
贺蒙一脸委屈:“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疯子说道:“死胖子,想知道也行,那就对我好一点,别总是一脸的嫌弃,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贺蒙说道:“我哪有嫌弃,我叫你哥还不行吗?亲哥!”
“停,你要真那么叫我会把我智商给拉低了,就叫我疯子,还亲哥,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亲弟弟指不定我老爸的棺材板都要掀起来。”
贺蒙算是听明白了:“我真那么差劲吗?”
我没加入他们的谈话,我是害怕被连累,在疯子面前别说是贺蒙,就是我也总是感到脑子不够用,再没有什么是比被一个神经病贬低智商更憋屈的事情。
“潘哥,这几天你那个朋友没有再联系你吗?”贺蒙不再和疯子较劲,再和疯子纠缠下去他根本就讨不了好。
“你是说文慧吗?”
“嗯。”
“她没有再联系我。”说着我叹了口气,最初就是因为文慧来找我,我才被卷入这些诡异的事件中来的,可现在她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不愿意见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拿出电话找到她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她。
“我想见见这个女人。”说话的是疯子。
“为什么?”我问道。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疯子说话间将手机递给贺蒙:“死胖子,帮我充下电。”贺蒙是带了车载充电器的,这回贺蒙没有因为疯子叫他死胖子而有什么不满,他伸手准备接住疯子的手机,我抢先接了过来,叮嘱他安心开车。
这可是在高速公路上,他要是一分神出点什么事儿那后果就很严重。
回到桥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两人赖着我又蹭了一顿晚饭,不过这一顿我们是在文峰园吃的麻辣烫,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在我家楼下,方便。
吃过饭以后我让贺蒙送疯子回去了,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文慧家。
到了楼下我并没有马上上去,有些纠结地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掏出手机来又调出来了文慧的电话号码。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电话响了,竟然是文慧打来的,我赶紧接听电话。
“上来吧。”听筒里传来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她只说了三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我抬头向楼上望了望,估计她应该是看到我了吧。
出了电梯我走到了她家门口,摁了下门铃,门开了。
“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我笑着说道,努力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好累。”她转身向客厅走去,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家居裙,赤着脚,脸色比之前我见她的时候更加难看,已经不只是憔悴可以形容的。
“你确实应该好好休息。”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摇摇头:“我不能休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我问她。
“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洛华,洛华不能再有什么事了。”她轻声说。
接着又突然抬头望着我:“所以你必须得帮我,潘医生,算我求你了。”
说着她就坐到了我的身边,双手将我的左手紧紧拉住,她的眼里噙着泪花。
“你找到洛华了?”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将手抽了回来:“你别激动,我答应帮你,但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洛华?”
她咬着嘴唇,像是拿不定主意。
“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我说。
她长出了口气:“好。”
此刻我觉得疯子说得没错,她好像真知道些什么,不过我并没有着急逼问她,我怕她会起疑心,会又像上次那样拒绝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