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关羽已经拿下南皮,城中百姓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欢呼相迎,官吏们纷纷主动到府衙请罪。
关羽一一接待安抚,命各人暂各任其职,查点府库,颁布政令,尽快让百姓下地耕种,再晚半个月可就赶不上种地了。
此时张辽、徐晃也都先后取了高城、东光,其余各县望风而降,渤海郡不到一月时间便彻底平定。
各地百姓早被袁谭欺压得怨声载道,早就羡慕刘虞宽仁勤政,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又免去一年赋税,竟有人敲锣打鼓,奔走相告。
关羽命周仓带兵围了袁谭府邸,既不入府中捉拿人丁,也不抓捕袁谭,反而每日派人嘘寒问暖,除了不得进出之外,一应吃喝供应都尽量满足。
陈宫劝说高柔归降之后,命其暂任章武县令,换张飞来到南皮,按照原先刘和吩咐,众将在青州和冀州交界的磐河一带布置防线。
渤海郡的战事传到瘿陶之时,徐荣也已经顺利拿下整个河间,人马进驻安平国的信都,意味着整个冀州北部被刘和全面占领。
韩馥这几日寝食难安,先是常山相孙瑾不战而降,随后河间全面沦陷,不想连袁绍所在的渤海郡也是摧枯拉朽,不堪一击。
刘和人马所表现出来的战力,让整个河北一片震惊,如此强盛的兵力,谁能直撄其锋?
后衙内,郭图、高干正与辛评劝说韩馥,冀州大难已至,北部四郡沦陷,再不请袁绍主持大局,将彻底无力回天。
韩馥脸色阴沉,颓然坐在角落里一语不发,刘和这次兴兵报仇,势如破竹,行军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辛评言道:“将军乃是袁氏门生,自当报恩,如今本初在魏郡助将军讨贼,若冀州丢失,且不论这河北百姓,如何对得起袁司徒一番悉心栽培?”
高干抱拳道:“临行之时,袁将军已有交代,绝不加害明公家中一人,待将来大事成功,必会厚待韩氏一门。”
郭图叹道:“冀州危机,黑山军尚且应付不了,更何况刘伯兴乎?将来平定河北者,舍袁本初其谁?请明公三思,若非我请来本初相助,此时魏郡已被于毒攻破,明公已无立锥之地矣!”
韩馥浑身一震,看着这几位昔日好友,眼中尽是茫然失色,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曾与他在袁家多次会面,为人骁勇,常怀大志,郭图、辛评更是他请来共成大事的伙伴,如今却都劝他另投明主。
昔日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却都已各怀心思,别有打算。
低头沉思一阵,韩馥缓缓道:“事关重大,容某三思,三日之后定会给本初答复。”
辛评几人相视一眼,知道韩馥心性犹豫懦弱,但如果逼迫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只好适可而止,先行退下。
郭图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道:“许子远虽与我等师出同门,但此人早在王芬事败之后归顺刘和,其言必是刘和授意而来,往明公明察之!”
“我自有道理!”韩馥摆摆手,等众人走后,背着手来到窗前,慨然长叹。
外面草木青葱,繁花似锦,但他心中倍感沮丧,丝毫看不出一点生机来。
思索良久,韩馥依然没有决断,命人将钜鹿太守张导请来,与他商议冀州大事。
张导字景明,乃河南修武县人,为人正直,他既不是冀州本土豪族,也不是袁绍一党,年前刚与韩馥之女定亲,现在唯有他能帮自己出谋划策。
张导早知韩馥忧虑,见礼之后开门见山问道:“下官听闻袁绍派说客前来,不知使君如何抉择?”
韩馥摇头叹道:“尚在两难之间,此事也关系钜鹿百姓,景明以为如何?”
张导言道:“昨日听闻袁谭在渤海郡被关羽擒拿,软禁在南皮,袁本初不思救人,反派人来催让冀州,足见其性寡凉,于其子安危尚且不顾,将来又如何顾念我等凶吉?”
“这……”韩馥猛然惊醒,急问道:“莫非只能降刘和?”
张导摇头叹道:“下官为钜鹿太守,若降刘和,自然毫无顾虑,然将军向来与刘和不和,又……黑山军和匈奴之事,恐刘和不肯轻放。”
“这这……”韩馥傻了眼,顿足道:“难道这冀州已无我容身之地不成?”
张导言道:“眼下这城中就有一位高人,使君何必弃而不用,使明珠暗投?”
韩馥忙问道:“何人?”
张导言道:“荀彧荀文若,其人能识大局,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通达智慧,有机鉴先识,使君以厚礼待之,何不询计?”
韩馥脸色一阵尴尬,苦笑道:“荀文若为人正直,吾被袁本初所骗,如今黑山、匈奴之事揭发,叫我有何颜面去见他?”
张导劝道:“生死存亡之际,何必计较此事?使君厚待荀彧,其一家大小皆在城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料此人必已有了决断,使君不必再迟疑了。”
“也只好如此了!”韩馥双目微眯,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现在就去见文若。”
韩馥简答收拾一番,急匆匆出了府衙,来到城东的一所别院,这里就是荀彧的临时住所,因他不愿出仕,只想在家中闭门读书,韩馥为他特意选了这个清净之地。
门房通报,很快便带着韩馥到了书房,只见荀彧身穿一身浅黄色的锦袍,显得玉树临风,正在台阶下躬身接待。
韩馥急忙迎上去,和荀彧进了书房,挥退下人之后,迫不及待躬身道:“冀州危急,吾有倒悬之忧,请先生救我!”
荀彧神色平静,淡淡说道:“将军早已做出抉择,何必又来问我?”
“我?”韩馥一怔,茫然看着荀彧,顿了片刻问道:“我正是不知如何抉择,才来请教先生高见,袁本初、刘伯兴,何人可保在下周全?”
荀彧抚须笑道:“将军若有意请袁绍助战,高干来见,早就欣然答应,如此犹疑,实则已是意属刘伯兴矣!”
“死嘶——”荀彧这么一说,韩馥忽然心中一动,顿觉脑海中一片开朗,才发觉他下意识里,其实就是倾向于向刘和投降。
旋即他又皱眉道:“只是我……之前与刘和多有矛盾,他此次兴兵报仇,恐不能相容。”
荀彧却微微摇头,看向韩馥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能救将军者,唯有刘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