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一场大战之后,连日阴雨绵绵,似乎是苍天为这场惨杀奏响的哀殇,等到雨过天晴,已是六月下旬。
曲周兵败的消息早已传开,官兵在城外被黄巾军围杀,损伤惨重,数名大将重伤,城内兵力不足,有些百姓和大族冒雨逃往邯郸。
道路稍微干燥一些,张角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挥兵南下,直扑曲周城,此次他分出一万兵力防守界桥官兵,其余主力全部出动,将曲周城团团包围。
曲周城虽然不大,但因为靠近漳水,护城河引漳水而建,河道十分宽阔,仅有的几座桥都在弓箭手的防护之下,贼军一时无法靠近城下,双方对峙起来。
三日之后,探马来报,张角派人到上游将护城河的入口堵塞,等河水流走大半,便准备填河攻城。
刘和闻报,对田丰笑道:“贼军果然中计,待其堵塞入口,便是我们反击之时。”
田丰点头道:“张角报仇心切,以为城中空虚,中原援军即将渡河北上,其自然急于进攻。”
刘和言道:“此次击败张角,可直取其广宗老巢,占了广宗,张梁便是无根之萍,可一战而定。”
田丰笑道:“张角虽有些机巧哄骗百姓,但终究不知兵法,不懂谋略,此战若顺利,不等皇甫中郎将北上,我们便可一举剿灭冀州贼军,公子将一战成名!”
刘和微微点头,却又叹道:“只是如此一来,恐天下纷乱,盗贼四起,再无宁日了。”
田丰抚须沉吟,这个后果他其实也早就想过,这一切的根据还在朝廷的那些宦官身上,这些人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正谈论之时,程普派人来报,贼军已经截断河流,运土石填河。
刘和来到城上观看,贼军并没有什么营寨大帐,夏天天气炎热,除了数百头领有营帐之外,其余都是席地而卧,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如同难民营一般。
城外四周飞沙漫天,贼军就在附近挖土,袋子不够用的,甚至将衣服脱下来包土,干劲十足。
田丰抚须道:“贼军此乃自掘坟墓也!”
刘和双目微凛,问程普道:“城中防备可都准备好了?”
程普抱拳道:“四门各由一员将领守卫,弓箭、檑木、灰瓶等皆已准备充足,以贼军的装备,防守三日绰绰有余。”
刘和看着那些破衣烂衫,甚至赤膊上阵的黄巾军,不禁眉头微蹙,这些人铠甲兵器都不齐全,让他们来攻城,无疑就是送死,但战争就是如此残酷,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前几日中原战报传来,朱儁竟然不接受南阳黄巾军的投降,破城之后斩杀数万人,听得刘和一阵心惊肉跳,还是古人够狠决!
在门阀士族眼里,那些造反的百姓和猪羊没什么区别,甚至危害更大,在这个时代,起用寒门和打破世家,也是一项大难题。
贼军数量极多,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护城河填平,城外方圆三四里的地方都被挖成了大坑,全军休整开始攻城。
第二日,贼军向四门同时进攻,但早已蓄势多日的汉军气势如虹,器械充足,守城的四人又都是大将,防守密不透风。
一上午时间,贼军便损失数千,从护城河到城墙脚下,都是横七十八的尸体,身上插满了羽箭,有些被踩踏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贼军所带的云梯和冲车都是从官府武库中抢来,半天时间便用光了,此时再看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却显得无能为力。
张角随即又分出人手去伐木,但这平原之地都是芦苇田地,树林却不多,很快便将方圆十里的树木全都砍伐一空。
又一晚时间过去,贼军连夜赶制云梯,加上白日还搬运沙土,已经疲惫不堪,第二日又来攻城,依然无人能够爬上城头,贼军士气愈发低迷。
当夜饭后,刘和召集众将议事,言道:“贼军连日奔波冲杀,士气低落,已是强弩之末,明早便是破敌之时!”
众将闻言精神一振,纷纷请令,刘和让田丰分派任务,各将自去准备。
是夜三更时分,关羽先与韩当领五百军从南门杀出,冲得贼军一阵大乱,随后向南扬长而去,周围很快便恢复了安静。
贼军将情报报知张角,张角以为是城中派去求援的,这正说明曲周城已经快守不住了,让各部好好休息,明日一鼓作气破城。
即将到天明时分,张角忽听得营外一片大乱,到处都是吵嚷之声,正要喝问,侍从惶急而进,报告外面人马都被大水淹没,全军陷入泥潭之中。
张角于病中惊坐而起,不可置信!
护城河明明已经填堵,哪里还会有水蔓延到军营中?
就在此时,他中军的营帐中已经渗入泥水,侍从赶紧将张角搀扶出营,晨光下只见四野白花花一片,全都是一汪一汪的水潭。
此时的士兵如同搁浅在沙滩的鱼虾,陷入泥潭之中,挣扎喊叫,寸步难行,漫天洪水正在不断涌来。
咚咚咚——
曲周城上忽然鼓声大作,四门各杀出一支人马,远远地向陷入泥潭中的贼军放箭,转眼便倒下无数。
张角惊怒不已,此时才明白这是官兵的诡计,气得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昏死过去。
侍从大惊,赶忙将张角扶到马上,有亲信同乘一匹马,看沿漳水岸边洪水漫延,急忙向东撤退。
此时根本不用官兵追杀,贼军已经自身难保,有些人为了避风,就躲在先前挖土的坑里,被洪水灌入,淹死无数。
侥幸在坑外的,也因为这里的泥土被挖得稀松,又多是田地,被水一泡,便变成了泥沼,别说进攻厮杀,逃跑都十分困难。
数万贼军被困在泥潭之中,官兵只在城外擂鼓叫喊,放箭惊吓,许多人挣扎得精疲力尽,坐在泥沼中绝望哭喊。
黄巾军主力被困住,只有中军的数百精锐护送张角向东撤退,绕过洪水再折转向北,残军败将往广宗逃回。
刚转向北来至一处山坳,忽见眼前闪出一彪军马,尽打官兵旗号,阵容肃整,兵器铠甲在晨曦下闪着寒光。
为首走出一将,身长九尺,卧蚕眉,丹凤眼,三尺长髯洒于胸前,横刀立马,枣红色的面容与朝霞交相辉映,如同神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