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子，俺们村里欠你们师徒一个大人情。外面都是暴雨，你不要出去，我去把陈祎师父找回来。”胡铁牛沉声道。
身后怀孕的妇人，伸出手抓住胡铁牛的衣角，眉头微蹙。
她便是胡铁牛的妻子，天灾降临，山下已经成为一片海洋，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犯险。
胡铁牛高声道：“不用担心，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胎。俺大小就在这片山里长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没事的。”
他站起身，正准备上前，却被陆羽拦住。
“小哥……举人老爷，您怎么会在这里？”胡铁牛顿时认出了陆羽，面露震惊。
“被大雨困在此地了。”陆羽淡淡说道：“外面的天气太过恶劣，你强行下山，很有可能遭遇不测。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
“可是……”胡铁牛还是有些固执。
“想想你未出世的孩子，孩童无辜，若是未出生便失去父亲，没有人想要看到。”陆羽道。
忽然，陆羽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道：“更何况，他已经回来了。”
众人听见陆羽的话，顿时齐刷刷朝着门口望去。
暴雨当中，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破庙门外。
那瓢泼大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那道瘦弱的身躯冲倒，可他却依旧坚韧不屈，牢牢地站在地上。
陈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小小的年纪，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方才站在陆羽身边，听陆羽讲述的诸多危险，已经猜测出老僧可以遭遇不测。
如今见到老僧还活着回来，陈安的心情顿时激荡起来，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跑到老僧的怀里痛哭出声。
“师父……”陈灵坐在椅子上，有些焦急地叫着。
小丫头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摸索着前进，陆羽见状连忙将她搀扶住，门外便是大雨，她还不好出去。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老人被雨打地浑身湿透，原本就干瘦的身躯，变得越发冰冷，就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头。
陈安不停哭泣，当听闻老人的噩耗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之上，令他拼命地抓住陆羽，不忍心松开。
大殿内，传来一阵惊呼声。
原来老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孩童，他们的身上披着斗笠和蓑衣，都极为不合身，显然是老人将这些东西都给了孩童。
两名孩童的父母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不由得喜极而泣，他们拼命地跑到孩子身边，牢牢抱住孩童，欢喜地说不出话来。
洪灾来的太过突然，没有人会料到洪水如此凶猛，更是谁也不会想到，老人居然还真的将孩子救了出来。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孩童的父母跪倒在老僧面前，不住磕头。
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恩，在场所有人全部站起身，哗啦一下纷纷对着老僧跪下，他们嘴里说着感激的话，面前这位平凡的老者，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们的再生父母。
陆羽站在人群中，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信仰的气息。
这种气息，他最为熟悉，神明以信仰之气为食，吞噬香火，壮大自身。
但是这种信仰之气，却是不属于神明之道的强取豪夺，而更像是以身饲鹰，得偿报恩的结果。
在陆羽的目光中，老僧的脑后，隐隐已经浮现出一抹暗淡的光圈。
“何为佛……”
陆羽喃喃自语，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茫然。
是那青铜灯中，威严肃穆，神态庄严的金身法相是佛。
还是，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老者是佛。
陆羽在默默观察，他看着老僧的一举一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就仿佛最为虔诚的学徒，观察着师尊的一举一动。
老僧将众人搀扶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地上，顿时陷入昏睡当中。
他已经太劳累了，太过衰老了，年纪已大，又经历过艰苦跋涉，终于支撑不住。
周围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他们默默搀扶着老人，送到尚且干燥的草席上。有人为老人找来了厚衣衫，披在他的身上。
鼾声传来，没有人觉得刺耳，仿佛默默地站在老僧身边，默默祷告起来。
陆羽望着那蒙尘的本边佛像，无人祭拜，反而是这老僧的身边，挤满了人。
“何为佛……”陆羽喃喃自语。
他默默离开了大殿，回到了房屋之中，再次沉浸在佛门的传承之地。
佛光再次笼罩视线，那佛门传承之地，立刻出现在眼前，还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尊尊金身佛像，悉数出现在陆羽面前，浩瀚的威压加持在他的身上。那些佛像的地位越来越高，十八珈蓝，十大弟子，四大金刚，四大天王，八菩萨……
数不尽的强者，将自身所学，悉数涌入到陆羽的神魂当中。
刹那间，陆羽周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那些佛像，踏立在虚空之上，仿佛天地星辰都围绕着他们，法力通天，神威强横。
有慈祥和蔼，也有金刚怒目。
佛有千面，说的便是如此。
陆羽很清楚，越是到后面的佛门强者，越是强大。
他们的实力，早就已经迈过了地境的门槛，等同于仙道的大罗金仙级别的存在。
陆羽已经能够清楚感应到，自己的实力，已经伴随着这些传承的融入自身，开始突飞猛进地增长。
再次睁开眼，天地依旧是那片天地，日月如旧，方才所经历的，不过都是幻象。
“我距离地境第六层，又进了一步。”
陆羽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他才刚刚突破到第五层而已。
按照波旬的记忆中，诸天万界的层次，每一个级别突破都是千难万难，很多人困在同一个境界数十年都有可能。
他这般修行速度，纵然是放在天外，也算是顶尖的存在。
可陆羽并没有多少喜悦，他心境如止水，若非有这些奇遇，他也绝对无法到达今日这般层次。
门外，暴雨依旧。
佛殿外，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陆羽的眉头一皱，推开门，那争吵声变得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