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血影刀光。
在萧彻微怔,尚来不及细细探究为何此侍卫摇身一变领出千军万马之时,少年扶炫肌理紧缩如铁,他轰然拍马而出,若利剑离弦,如蛟龙入江,直朝萧彻攻来。
萧彻身侧两名将领立时上前迎战。
扶炫带来的满打满算不过五千精兵,按常规作战,对战萧彻带领的数万大军,他只会寡不敌众、落于下风。
萧彻观望,很快发现了对方人马稀少的弱点。他阴柔的面上浮出不屑一顾的讽刺笑意,而后从容般地侧首命人传令,来一批人马上前攻击。
扶炫的手下亦不再保留,提枪而出,双方军马在两位首领带领下,在火光照天的山谷中,挥舞兵器,卖力交战,向对方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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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宫门。
谢湛手拿圣旨大步而出,在尚且宁静的浓浓黑夜里,沉脸望着眼前消失的马车,唇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穆安帝信不信的,当下也无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不是。被迫信任他也好,抛却对世家的戒备信任他也罢,终归是认下只有他当下才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事实。
宫门的戍卫尚不知当下城内危机,见谢寺卿休沐日尚且出现,而圣人深夜微服出访离宫,皆有些不明所以。
谢湛将圣旨递给石清,吩咐道:“收好了。点信号给严塑。”
严塑是建康城郊的谢家部曲的一名将军,然这只队伍统共不过三千余人。
往前,除了那皇室外戚余家特殊,在万世县置有一只部曲外,别的世家再强势大胆,也不会在京都天子脚下放大量部曲。各家在城郊有少许人马,明面上,只作保护城内主子府邸的安全所用。这是世家与皇家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早在得知消息进宫前,谢湛便派人出了城去通知严塑应战,这次的变故突发,他并不抱多大指望说,严塑这只队伍能真的全数抵挡住城东西两个方向而来的大军,但这只队伍精简却武艺高超,可在关键时刻拖住敌人。届时,无疑会给远来的谢家部曲,以及穆安帝调来的五兵人马,争取出宝贵的时间。
谢湛在偏僻处穿甲戴盔,而后翻身上马,拽住缰绳,堪堪要驰骋而出,便遇上急急而来的陈恬。
此刻,两位有家仇、更是情敌的将领打扮之人在马背上无声相望。
半晌沉默中,谢湛清冷道:“圣人不在皇宫。但你最好驻守此处。”
陈恬长眉压眼,原来,方才见着的谢家马车里坐着的是穆安帝。
陈恬不了解谢湛,但太知晓往前谢家曾有人起事,这才有了他祖父与父亲对谢家的仇怨。他未及思考“你最好驻守此处”的深意,便咬牙忍怒道:“挟持圣人,罪至谋逆。”
谢湛微抬眉,寒着目与陈恬对望,薄唇紧抿未语。
是给对方时间思考的意思。
陈恬很快反应过来,若是谢湛挟持穆安帝,没有道理穆安帝走了,他还在宫门处逗留,且正大光明在皇宫守卫眼前穿盔戴甲,给旁人留如此一个大把柄的道理。谢家不趁乱挑事,他自然乐见其成。
见陈恬恍然后神色稍缓,谢湛肃着一张脸,冷声道:“谢家有人会来城外接应,我出城去调兵。城内交给你。”
话毕,他便扬鞭,与陈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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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内几处无妄大火终于渐熄之后,京兆郡刘耽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是风平浪静的一个金秋,因今日从早到晚出了几档子大火,他的差役们被累地虚弱不堪,他自己也是灰头土脸,全然没了世家家主的从容模样。
可他的这口气也没歇多久,便又接到他的亲外甥递来的话:谢家闻熙堂大火,要他当下就带差役们全数去谢家帮忙。
刘耽神色一凝。
火灾之事不容小觑不错,可若是谢家当真着火,谢家府兵何其多,焉会等着他京兆郡的衙役远去灭火?更何况,谢湛还特意提“闻熙堂”三字。
刘耽仔细品了品。
闻熙堂临着谢家后山流入秦淮河的一条小溪,此外还有个小湖在侧,若真失火,取水可谓极为便利,没有任火势蔓延的道理。
古怪。恐有大事发生。
刘耽恍然,即刻召集齐手下,火速赶去了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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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渐渐落下之时,午夜来临,暗夜冷寂。
建康城中,皇宫被不知何处窜出来的一些人包围。
这些穿地像百姓的人手拿长刀等武器,陈恬一看便明白了,他们都是这三日混在进出城的商户之间的人。他们不是百姓,全数是敌军。
他们在今日四下放火,引得城内混乱,将京兆郡那头的巡逻人员全数吸引过去,再利用这样的乱像,他们很便利地集结在一处,在某处领了武器装备,而后掩在巷中静夜里,静待进攻。
陈恬此刻倒是懂了谢湛那句让他守皇宫的话的意思,这些人的目的,自始至终就是要进宫里去。
陈恬高立于马上,抬手下令手下进攻,一场厮杀俨然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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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城西十里,严塑领兵与敌军对战时,城东不远处,谢湛亦带着一队人马堵在了进城必经之路上。
遥远而来的杨贵嫔之兄杨珈高立马上,听闻斥候来禀,前方是谢家家主领兵挡路,他止不住地发出几声奇怪的笑声。
还当真叫王家那位给猜到了啊。
这位特立独行的家主,还当真忠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