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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翦翦,艳阳和暖,杏梨飘飘飞落,时日往前,一个月飞逝而过。

太和四年的四月,注定是会被大梁史官记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一个月。

盖因该月内,建康城内有几件大事发生。

先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鼎鼎世家换了主人——年仅二十三岁的谢六郎继任了谢家家主,挑起那偌大世家的重担。

继任仪式办地盛大又隆重。

听说谢家各地庄子、部曲主事之人尽数前来,不仅如此,连各地谢家下属的朝廷官员也有不少亲至的。那些即使未亲至的,亦是派了亲近之人前来祝贺,表达对新领袖人物的敬重。

为表庆贺,其余世家家主亦是亲自登门庆贺,就连大梁太子陈逾也移驾谢家。

这一日,这位谢家郎君可谓是威风堂堂,风光无限。

此外,使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一件于国于民皆有巨大裨益之事。

大梁从五州雪灾的阴霾中走出,在扶家家主扶炫的一力强势果敢的决断中,豫州疫情亦彻底退却,因在爆发初期便采取隔离措施,造成的感染人数和死伤人数皆远远低于预估人数。

短短两月不到,最后一个疫病病人便得到痊愈,消息传来京都,举朝震惊。

朝堂之上,穆安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先前谏书南郡公年少莽撞、行事张狂的几家世家臣工,好比在问:瞧瞧,寡人赏识之人是何种能力!你们先前那股反对劲儿都去哪了?

众人缄默,皆心知肚明,这扶家啊,怕是又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

本要退隐的陈太医令因在治疗疫病期间推三阻四,仗势自己的资历和年龄,对“毛头小子”扶炫所下命令阳奉阴违,扶炫一个怒上心头,索了那太医令的命。

那陈太医令乃是先帝时期余家举荐的人物,人至花甲之年尚遭此横祸,实令举荐之人忿懑。

听闻此等消息,余皇后哀哀一叹。

而余翼更是愤怒地将手中杯盏重重掷于地上,“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扶以言竟是将兵权放给这等竖子小儿!早知如此,便该在西阳郡之时,连他也连根拔除!白去了我儿一条命!”

余夫人也被他勾起了余靖妍殒命的伤心事,拭着泪,恨恨道:“老爷,既然不能连根拔起,不若也让他们尝尝痛失爱女的滋味。我听闻扶家女郎便是整个扶家的心头肉,若是……”

“说地轻巧!哦,那女郎一条命岂是你想要就要的?”

“那位女郎不是正值议亲之年么,我们五郎没同王家那位对上眼,不如试试啊。建康城的郎君说少不少,可真与扶家那位门楣对的上的有几个?门楣之上,我们家可比那家高了好几等,扶家女,不亏。”

在余夫人建议下,余家果真朝扶家递来请帖,目的亦是明确,余五郎邀扶女郎同游赏春。

收到帖子那日,扶萱正在清溪园的梨花树下荡秋千,看完后,她不可置信地讥讽出声:“余靖妍可是谋害伯父的罪魁祸首,这余家竟还有脸面想同扶家结亲,怕是全家的脑子被那门框夹了罢。”

扶潇躺在摇椅上,悠闲地前后晃荡着椅子,手中替扶萱剥着瓜子仁,接话道:“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扶萱蹭一下从秋千上跳下,走到扶潇身旁的茶几边坐下,“潇哥哥的意思是,那什么余五郎目的不纯?”

扶潇冷嗤一声,“那你以为呢?总归不会要认你当妹妹罢。”

话甫一落,“啪”一声,小女郎咬牙切齿地将请帖狠狠盖上了他的脸,“潇哥哥!你做甚总是当面提及?”

自打宇微山当众自毁颜面之事后,扶萱在扶家“躲”了好一阵,若非扶潇屡次三番地提醒她,她早将那日的难为情消化地七七八八了。

扶潇抬手拨开面上帖子,朝她提眉,不言此事,言其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去看看那余五郎搞什么鬼,袖箭里喂饱毒药,若他心怀不轨,立刻搞死他。”

得扶潇鼓励,扶萱还当真应了余五郎的约。

**

扶萱赴余五郎邀约那日,天公并不作美。

细细蒙蒙的春雨飘落,雨丝斜斜袅袅,如丝如缕,淡淡地织在夕照湖上空。

夕照湖边茶楼的二楼雅间,耳边有余家五郎絮絮叨叨的话语,扶萱一边敷衍地听着,一边手支下颚,临窗眺望着不远处鹤园方向的建筑,略微失神。

自从在宇微山的曦乐园行宫烧了几日,回了建康城后,她已再未踏入鹤园半步。

虽是深知从此再无交集,闲来无事之时,仍会想起那几日高热致使迷迷糊糊昏睡中,仿佛是那人倔强地落座她床沿,静默不言,守她半宿的身影。

扶萱心中微叹一息,收回目光。

正在此时,楼下街边停下一辆熟悉至极的马车,扶萱眸光一闪,压住乱起来的心跳看过去。

春雨潇潇,蒙蒙而下,若轻烟,若薄雾,拥笼大地,滋润万物。

树树新翠,枝枝碧染,皆不如那一袭墨绿衣袍牵动心扉。

油纸伞下,郎君面容依旧清冷,步伐平稳,闲庭信步般,不急不忙地于雨中迈着步。

时间仿若霎时回到墨惜书斋被余浩上门纠缠那一日,扶萱眨了眨眼睫,丹朱樱唇抿了抿。

“扶女郎,你意如何?”

陌生又暧昧的声音随着手背上的一股力道陡然而来,扶萱心间一震,立时收回了望目光,诧异看向自个的手。

在她握着杯盏的手背上,是对方有力的干燥大掌。

察觉她的视线落来,余五郎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扶萱巍峨的抹胸上,并紧了紧握她手背的手指,不怀好意地道:“扶女郎,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我门庭相配,我见你也甚是喜欢,好事不宜多磨,不若我们便先私下定下此番亲事,如何?”

私下定下此番亲事?

这话不是在说私相授受,还能是什么?

扶萱何时被这般猥琐的行为、孟浪的语言调戏过,当即心生厌恶至极,高声怒道:“余公子且先放手!”

她毫不犹豫地抽回自己的手,刷一下站起身,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我认为你我并不合适,恕我不奉陪了。”

若非是这位余五郎从见面起便一刻不停地讲话,她方才并不会忘了来试探他的目的,分心往窗外看。人果然不能三心二意,一旦分神便被他趁虚而入,挨靠上了手背。

扶萱心中因他的行为恶心地要命,言毕,抬步便往屋门方向去。

却被余五郎上前大步一拦。

余五郎本就是好色之徒,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如此貌美的女郎,本就动了歪心思,此刻见快到手的猎物要逃,更是急切无比。

他二话不说,伸手便抓住扶萱的胳膊,开口的话露骨而猥琐:“来都来了,不做点事,怎么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