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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个被传唤至大理寺,竟是因涉嫌谋害自己的父亲。

当他与扶昀随大理寺官差到达衙门大堂时,更令她揪心的并非是她与扶昀这平白无故来的嫌疑无法洗刷,而是自个的父亲当下生死不明。

大堂之上,因要避嫌,案件主审之人就不是谢湛而是杨寺卿,谢湛只得坐在上首一旁,静听旁观。

扶萱抬眸对上谢湛,见他剑眉紧蹙,神色不似轻松,便知父亲情况不佳。

她心中的担忧只增不减,眼眶红透,脸色愈加煞白。泪水憋在眼中憋不住,金豆子便一粒一粒地从下巴上无声砸下。

俨然是尽数砸在了心尖上,谢湛眉头锁地愈深了些。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久仰大名的扶女郎,堂上的杨滔不禁多看了几眼,心中暗自感概了一番:当真是妩媚多姿,怪不得谢少卿一改往常漠然置之的态度,今日竟是开口来旁听审讯。

他就说嘛,谢少卿再如何清冷,那也还是个人。

是人,便有七情六欲。

这般模样的女郎若还软不了郎君的心,那这人心恐怕是铁不是肉了。

见上峰静默半晌一言不发,谢湛薄凉的唇角微启,催促道:“杨寺卿,既是疑犯已到堂,不若速问速决。”

听得谢湛言语,他这才收了思绪,抓起界方一拍桌案,开始了正式盘问。

自然了,本就是陷害栽赃,扶萱和扶昀的叙述自然并无不妥。

二人当日带来牢狱的桂花酒与月饼,并非独独为扶以言做出的一份,这酒和饼,扶家每一位皆有品尝。为了佐证,桂花酒的酒坛与做月饼的材料,也全数被带上了公堂查验。

律法上,素来便是秉承“无罪推定原则”,即,一个人若未被证实及判决有罪,在法堂上应该先被假定为无罪。

在扶以言被毒害之事上,并无证据证明扶萱和扶昀出手陷害,故而,拷问一番后,当作了无罪释放。

兄妹二人这才得了自由,去大理寺的厢房中,对其父进行探望。

**

扶以言的中毒是发生在大理寺狱中,而此地,本应是全大梁最为安全的地方。

事情一出,便不止是蹊跷,而是可怕了。

这意味着,有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大理寺来。

为了查实真相,扶萱和扶昀离堂之后,按律,大理寺上下所有人皆进行了互查。作为大理寺一员,谢湛自然也免不了被旁人审问一番。

待他终于脱身,扶萱早在他办公那屋门口等了半晌。

见他前来,扶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上前迎了两步。

“莫急,随我来。”见她双目通红,谢湛率先开口。

他未带扶萱进自个办公那处,而是将她领入了会客那屋。

房门阖上,素来在公事上严谨到苛刻的谢少卿直接开口道:“昨日不该带东西前来。”

他的语气清冷中似有责怪,扶萱惊了惊,疑惑问:“为何不可以?昨日可是中秋啊。”

她又补充:“而且狱吏也放了行。”

谢湛静静看她,等她自个想通,并未言语。

不负所望,扶萱想通后,突地睁大双眸,有些不确定问:“你、你的意思,你没提前打过招呼?”

谢湛摇头。

本就因自个阿父奄奄一息,扶萱心有惧怕,此刻,再知是因自己的一时疏忽才被人利用,满心只剩懊悔。

她塌下肩,垂首无力道:“我该有警觉的。去豫州前我日日来送药,狱吏皆未答应,偏是昨日,什么都没问便允我提物进去了,我本以为是你先前已有招呼。我也没问你。你说的对,我不该……”

见她自责不堪,谢湛近身一步,伸手捉住她的下巴,打断她:“萱萱,听我说完。”

扶萱被打断,深吸了几口气,抬眸看他,待他继续。

谢湛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她眼睛,缓缓道:“令尊中的毒是鸩毒,若非今早杨寺卿偶然早到,传了医,恐怕是凶多吉少。现下,事已至此,不妨将计就计。”

扶萱急切问:“如何将计就计?”

谢湛继续道:“有人欲取令尊性命,现下,他在此处,已然遭遇不测一回,即使医治好,再送回狱中,对方亦不会罢手。故而,他不可再在此处留下去。”

他的语气沉稳有力,不疾不徐,每说出一个字,便教人多信他一分。

对于此刻六神无主的扶萱而言,简直有着字字珠玑的意义。

她专注地看着那双清冷的墨眸,想从内里获得解救父亲的力量,将被人再次推向深渊的扶家,往岸上竭力拉回。

谢湛见她乖巧又专注地看他,心间颤了颤。

她的下巴还在他手里,回忆起昨日亲吻亦是这般姿势,温软甜蜜的感受爬了上来,谢湛放在她下巴上手指的力道,便默默紧了一些。

有些东西,容易引人上瘾。

他的话语停了下来,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扶萱自然有所察觉。

这样的暗示,她多少懂些。

既是要她给些东西才能告诉她办法,她又不讨厌如此,为何拒绝?

故而,在谢湛注目中,扶萱微微踮脚,学着昨夜他衔住她的样子,覆盖住了他的薄唇。

这般识趣。

谢湛挑了挑眉。

温香复来,唇齿相缠。

在一番你来我往后,长长的品尝终究结束于一声清晰可闻的“啵”声里。

扶萱退下,平静后,问他:“可以说如何将计就计了么?”

吃到了,谢湛自然嘴短。

他又回到严肃的模样,将自己的思量朝扶萱细细道来:“我会想法子,将令尊送出建康城,在别处养病。待养好时,此案因是也有了结局。”

扶萱不同意:“可我阿父现下这般模样,怎可折腾?”

看她满眼警惕,谢湛无奈地扯了扯唇,“我还会害他么?自然是送去安全之地。”

“送去哪?无论去哪,我也要同去!”扶萱回道。

谢湛微怔,而后问她:“你确定?”

不知为何,他分明面色一本正经,可扶萱总觉得,他那眼底蔓着几分戏谑之意。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在她回了确定之后,谢湛缓缓地吐了几个字——

“明月山庄。”

扶萱大惊失色,“谢湛,你故意的罢!哪处不能去,非去那明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