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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扶萱送至扶府,回了听风苑后,谢湛便径直去了书房。

也不知当真酒喝地多了些,还是与扶萱长时间共处在一个马车中,空气稀薄,从方才起,他就很有些服了五石散后的感觉,飘飘然若仙,一颗心浮浮沉沉的,总也落不下去。

已过子夜,石清见他不去洗漱歇息,而是一身官服就进了书房大门,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

公子他……不睡了么?

他正在兀自疑惑着谢湛的异常,书房内便传来了一声不大高兴的“石清。”

“来了!”

石清振奋起精神,应声大步迈过去。

脚甫一迈进书房门槛,就听得谢湛蕴着威严的冰冷质问:“这几日我不在时,可有谁进过我书房?”

“有的。”石清坦白道:“三日前王少夫人来过一回。”

石清口中的王少夫人指的是谢心姚。谢家统共两位女郎,长女谢心姚,幼女谢心璇。谢心姚已出嫁,石清作为奴仆,称呼上,便得根据她的夫家称呼。

“长姐来做甚?”谢湛问。

“说是来看看你近日作的字画。”石清坦然回。

谢心姚才气过人,常和谢湛对诗作画,即使出嫁后,也因着王三郎不擅长诗棋书画这般雅事,常回谢府与谢湛探讨学问。

谢湛素来敬重这个长姐,便由她进出书房。可那也是他在的时候由着,她于他没在时前来,还是第一次。

“我未作完的那幅画,也是她拿走了的?”谢湛继续问,声音中明显含了不满。

话虽是问话,语气却没有疑问,除了他这位长姐会隔三差五来要他的笔墨,这谢家也无旁人有这待遇。

故而,未等石清回答,谢湛便不耐地挥手赶人:“罢了,你退下吧。”

一幅画而已,先前她也取过不少,这回还是个未作完的,公子为何反应这般大?

石清不禁回忆了一番那画中景象,觉出差异后,他蜜色肌肤上,本就显出明显眼白的眸子突地一睁,颇有牛目瞪圆的滑稽感。

他看了看桌案后的谢湛,假意作势走,却踟躇几步,问道:“公子,可是那幅画有何不同意义?”

“当……”谢湛挤了一个字,恍然自己差点脱口而出那画本要赠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中愠出怒来。

“呵,你如今长本事了啊,揣摩起我来了。”

石清被当面拆穿小心思,讪讪笑了笑,摆手道:“不敢不敢。”却没有挪步。

谢湛从他脸上收了目光,去画筒中取来画纸铺开,知他还留在原地,便顺嘴补了句:“我看你没有不敢的,方才不是连扶女郎的事都敢安排,胆子何时变地这般大了。”

见公子面色红润,还破天荒有了闲谈的势头,且提起了扶女郎,石清胆子一大,便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哪有公子胆大,直接将人带进了你的马车。”

谢湛提笔的手停了停,剑眉微蹙起。

他今晚分寸失得就这么明显?明显到,竟连石清都察觉出不合适来了。

旋即,他低声似自言自语道:“今晚是我欠了考量。”

石清不以为然,反驳道:“准夫人早晚都要进门来的,别说用公子的马车,往后就是连公子的床榻,也得分她一……半……”

石清话没说完,便知晓自己失言,这话说地不仅无礼,还隐约透着不合规矩的孟浪。

眼见着谢湛要抬首教训他,石清脚底生烟,“唰溜”一下便逃窜而去。

可他跑再快,也快不过谢湛的动作。

随着一只狼毫的破风声,只听“嗷呜”一声惨叫,一身黑影便在听风苑里左右乱跑,若是眼神好一些的,还能看得见,那黑影是双手朝背后,十分没有形象地紧紧捂着臀。

**

晨鸡鸣过,天色渐晓。

燃了半宿的烛火渐灭时,谢湛终于在五峰玉石上搁置下了笔。

他定睛在按原来那幅画新做的这幅上,眸中露出满意,少时后,抬手捏了捏眉心。

啧,要求还真多。

要画、要诗、要字,还要曲子。

曲子需得当面给她听了,这画、诗、字,他便糅在了一处上——作画上提了首自个写的诗。

这下,应当是能使她满意的罢。

想到那双水眸噙笑看他的娇俏样,谢湛扯了扯唇角。

倒是个爱笑爱撒娇的。

晨间时候,又是血气方刚,再记起石清那分床榻的浑话,谢湛没来由地燥热了一通。他滚了滚喉结,直起身去了浴室,返回时天已经大亮。

安静地用了朝食,这才出发去了大理寺上值。

**

因先前的连日断案,谢湛累积出来的休沐日便多了好些。恰巧近日衙门案件不多,众人清闲下来,便轮着歇息半日。

今日按例,他可休半日。是以,他到大理寺的时候已是晌午。

如他所料,余浩溺水之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建康城。

这不,谢湛甫一进屋,他的上峰杨寺卿就跟终于逮到听众一般,立刻讲起来他最擅长的趣味事。

“听说没有?你那罪犯余三郎昨夜溺了水了!”杨寺卿兴高采烈地问道,神色颇为普天同庆。

谢湛摇头,做出不知的模样,大步向前,坐在自己的案桌前,一副等他说下去的神色盯着杨寺卿。

得了鼓励,杨寺卿立刻兴趣高涨,一屁股坐在谢湛的桌边,一拍大腿,继续道:“太医说他傻,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也不知怎么想的,昨日那雨密的呢,烟大雾大,他非得去夕照湖游湖,结果就不知怎的溺水了。被救了后,连夜从宫内请了太医,结果都没辙。说是往后啊,就是命在,也是个木僵之人,大半也得躺着度过余生。”

谢湛佯装出新知道这消息的模样,配合地摇摇头表示可惜,并说了句佛语:“行前不三思,只能说他这是,有因必有果。”

要不是他先去害人家家人,还扯上了清白,她又怎会去报复他?

杨寺卿附和道:“可不是么!”

谢湛又问:“他怎会出事?一人去的?随侍没去?”

杨寺卿再拍大腿,“就是这般巧合!随侍在京兆郡报案时说,他家公子是看见了洛神,急着追上去,把他留在了岸上。”

谢湛轻声一笑,“他以为他是后羿?还去追宓妃。不过是神话罢了,他是酒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