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开往乡下老家的列车上,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建筑群由稠密变为了稀疏,而葱茏树木渐渐浓郁。看着夜幕降临两道的街景灯光由通明变为昏暗,那怡山怡水的静谧逐渐取代了内心的不平静。
这种感觉是熟悉间带着陌生,反感中带着难以割舍的缅怀。这是秦凯歌曾经生活的地方,一个居于山里仿佛让人不得出头的村庄。他努力学习,努力走出大山就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拉扯他长大的奶奶病重在床,奄奄一息,这是他在世的最后一名长亲,他从大城市回来探望,必须回来,哪怕有工作在身,否则,他相信自己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下了列车,穿过稀稀落落的人流,他背着一个旅行包独自往自己村子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的厉害,恐怕靠摩的接客赚取微薄收入的村里人也都回家休息了,秦凯歌不得不想着要一个人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家中。
好在路途不算特别远吧,借着曾经的记忆,秦凯歌估摸着从这乡下小车站走到自己的村子大概需要三十多分钟。
为了避免无聊,他戴上了耳机,放起了音乐,于是带着一身干劲地走了起来。
随着一段平坦的公路走过之后,他转道来到了通往自己村子的小路,车子与人一下子就更少了,灯光也是少得可怜,每隔一大截才会有一个不知多少年前修建的白炽光路灯。那灯光的散光性很差,但特别的吸引蚊虫,深夜的此刻路灯的灯盏下聚拢了成群的虫子。听着歌曲一心向前的秦凯歌没有留意到这些,每隔一大截路程才会有的路灯灯盏下围聚着的虫子多得异常,嗡嗡乱鸣着像是奇异的物种在发出特殊的语言。
“到了,快到了。”秦凯歌抬眼稍稍远眺,已经望见了那月色夜幕下沉睡着的村庄,曾经他生活过一心想要离开的村庄。
他自语完,振奋着心,消耗的体力一下子就恢复了,朝着村庄小跑前进。
“嗤嗤嗤——”
最后一座路灯,秦凯歌路过后将进入一片昏暗的村庄里。
他提先打开了手机的灯光,照着前路丝毫不减速地小跑。
在他经过路灯之后,那灯罩下围聚的虫子像寻得一致目标的蜂群一涌而下,跟在秦凯歌的身后贴着高高的草杆飞行。
那嗤嗤的仿佛某种言语的怪声还在传达着,但戴着耳机放着音乐的秦凯歌始终不能觉察。
“哎呦。”跑得太快,秦凯歌踩到了一块突兀出来的石头被绊倒在地。不过摔得不重,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站了起来,右耳耳机脱落,他刚刚准备再戴上之时闻见了身后那群虫翁鸣的怪声。
他回头,满脸匪夷所思地瞥见了盘旋在高高草杆上方的虫子。
村子里的虫子已经成灾了吗?怎么这么多虫子?秦凯歌转过头,想着自己还好带了驱蚊虫的药水,不过仍旧感叹着蚊虫惊人的数量。
“嗤嗤嗤——”
进入村庄里,刚没走了几多步,即使戴着耳机秦凯歌也清晰闻见了之前的虫声。他诧异,打着灯光稍稍微抬,刹那间,半空中的虫子被照出了形影。
眼下,那蚊虫多得触目惊心,秦凯歌可以肯定这种数量只有在热带雨林中才会见到,成群的蚊虫貌似铺天盖地,像是扑下来就能够将人啃食个干干净净。
关掉音乐取下耳机后,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生怕被叮咬到,然后迈着大步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可那些铺天盖地的蚊虫跟盯上他似的,发着嗤嗤的怪声跟了上去,它们的飞行速度很快,不久便拦截在了秦凯歌的前路。
“什么情况,这些蚊虫还缠上我了?”秦凯歌将旅行包提到身前,准备拿出驱蚊虫的药水。
这时,蚊虫突然下降到了秦凯歌面前,竖着平铺开来,井然有序,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
怪异,怪异的令秦凯歌寒毛倒竖,面前的蚊虫怕是成精了,竟然能排列出整齐的队列来。
惊讶之际,蚊虫平铺着的队列变化,秦凯歌木讷万分地打着灯光照射下,那蚊虫们依靠各自的身体排列出了一道文字。
对于它们来说,还真的算是“蚊字”了。
蚊虫组成了的是三个字:“离开这”。
像是深陷诅咒,像是极恐的预言,像是不可知者的劝诫。各种凌乱信息、线索的碎片在秦凯歌的脑海里被组织,被过滤,被提取。但是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他还在村庄生活的日子里决然没有见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蚊虫有心智一般组成文字,闻所未闻。
“啪!”
被这种怪事吓得懵住的秦凯歌杵在原地,直到黑暗中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悚然回神。
面前哪里还有“蚊字”,蚊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回身,看见了拍他肩膀的人影。
“二叔?”秦凯歌打着手机的亮光,照亮了对方的面庞。
对方正是秦凯歌的二叔,村庄里的人大都沾亲带故,遇到熟人也很正常,但是秦凯歌不明白这么个大半夜的他的二叔独自走在这夜路是为何。
秦凯歌的二叔叫刘权,年近四十,面容十分憔悴,像是吸了大麻的病秧子。他不是秦凯歌的亲二叔,其后的原因很复杂。
刘权看着自己的侄子,面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哎呀,是凯歌啊,你怎么回村子了?”
“不是回来看奶奶么,昨天四叔打电话给我说的这个消息,说奶奶病重了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秦凯歌边说,边与二叔刘权往前路走。
刘权说他是去附近其他村子吃酒了,刚刚从村外头回来。见秦凯歌回家便决定陪他一道叙叙旧,再折返回家。
刘权听着秦凯歌的回答,面色惊变,“昨天?你说你四叔昨天打电话给你?”
“是啊。”秦凯歌对于突然一惊一乍的二叔感到困惑。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昨天。”那刘权看到侄子刚刚凝起在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变得阴气沉沉,如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