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蜓】
已然是过了子时的深夜,雅乐楼大堂的红透灯火都已阑珊,各个姑娘们的房间在接到客人后都明晃晃的亮着,春光散漫了楼间。
唯独四楼亭间的烛灯单点一支,幽幽暗暗的房屋里,这里的主人将曾舍弃不用的浓妆涂抹在了脸上,朱红扑粉样样不漏,她曾觉得庸俗的饰品也重拾在握,玉钗吊坠款款佩戴。
窗外的月格外的明亮,十二道沟渠刚清理完河道的水清澈如明镜的借着月光照映着四楼窗边倚栏叹息的人儿。
“又是一年,又老了一岁了呢。”女孩成长为了需要扑粉遮掩才能去掉皱纹的女人,她将右手握着的笔放了又拿,拿了有放,迟迟没了再在皙白纸张上在下一笔的决心,“你,让我等得太久了啊。”
……
恰逢灯节,金陵张灯结彩,每条大街小巷都蹦跶着欢快的身影。
主道之上,除了五颜六色,做成小狗、小猫亦或童子的花灯外,杂耍艺人更是比比皆是,花式蹴鞠、踏滚木、大胸碎石、水傀儡、吞刀吐火,围观的民众拥簇成圆,助喝声声与收打赏钱的杂耍者的捧喝台词乱作一团。
时逢灯节,姑娘们自由出行,邀伴赏玩是雅乐楼历来定下来的规矩。
这一晚,即使雅乐楼卖了身的姑娘都是自由身,这一晚,属于她们自己。
向来喜爱清闲,连客人都不愿意接待多少的小蝶到了这样的夜晚,她也按捺不住狂热的心跳,那是追属自由的悸动。
穿城而过的秦淮河依旧不觉疲倦的日夜流淌,河中画船小舫亮着彩色的花灯像一朵朵鲜艳的花盛开在河面上。
佳人才子共饮杯中酒,畅怀享乐在属于他们的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桥尾灯火凄凉的废弃驳船口,小蝶坐在岸边石墩上,目色迷离,神游在十三年前的晚上。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呆呆的坐在这里。
那时的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
说好了的呢?为何让我等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在信中你不是已经学会了问候女孩子名字的方式了么,我都告诉了你我叫棠箐蝶了。
你也允诺了我要在回来的那一天听我亲口向你念出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关于你的一切都杳无音信了呢?
小蝶心中苦闷难诉的愤词与幽怨一霎犹如秦淮河奔流的水没完没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宣泄起来。
渐渐的,心酸撩动了眼眶,泪水婆娑了双眼。
幽暗的巷子里,一双怀恨的眼睛在打量着岸边独坐的小蝶。
他是受牵连罪罪名最小,最先释放出来的李家公子,他满心怒火,在他看来最有可能让他和他的家人沦为阶下囚的家伙肯定与这小蝶和昊天脱离不了干系。
这一次,他再度回到金陵,一路颠簸流荡,落魄如丧家之犬。只有糙布作衣蔽体,油腻的长发脏乱披肩,可他不在意,他抱有的执念只有一个,让小蝶和那个至今没有发现身影的昊天生不如死!
“嘿呀,那就是你想要报复的人?一个姑娘,虽然以你们人类的年来计算有些大了,但风韵犹存呢。”站在李公子身后,鬼不溜秋转着布满秽光眼珠子的豺狼精哑声说道。
李公子满脸的颓废,在牢狱中被磨砺去的世家公子锋芒少有的在这一刻挥放,他像护食的恶犬幽幽吐道:“我可是与你们家大人有过约定的,你不能乱来,这个女人是我的。”
“明白明白。”豺狼精拿着一个细木条剔了剔牙,啐了口吐沫,懒洋洋地回道:“你要我怎么做?把她打晕,拖过来让你爽一爽?还是借我的手杀了她让以你逃脱你们人间的罪名?”
“别和我扯这些没有的,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开个玩笑么,别当真。你李大公子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我家大人已经让我带来了。”豺狼精掏出一瓶蓝色的流晶液体,晃了晃裹藏在这液体之中黄色如卵的物体。
李公子伸手,快速取过瓶子,随后朝豺狼精使了使眼神。
“明白,明白。”豺狼精活动着手脚,看准了岸边的小蝶方位后一阵阴风似的冲了出去。
此处桥尾本就人烟稀少,昏暗难明,加之豺狼精迅速的行动力,没人发现一个女人就这样消失在了岸边。
半个时辰左右后,破落如废墟的李家宅子里。
躺在宽大石块上的小蝶一阵头昏脑涨的刺痛之下睁开了眼睛,她惶恐万分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立马坐起身怯怯的后退。
在她的身边站着两个陌生的男子。
“怎么,小蝶姑娘已经忘记本公子了吗?”李公子准备往小蝶靠近,被豺狼精拦住后只能留在较远的原地阴气沉沉的发笑。
“你、你是,李公子!”小蝶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禁不住害怕的哆嗦着身躯,她双手触及肩膀未达的一瞬间,像碰到了什么尖刀利刺似的缩回了手。
李公子道:“别害怕,这可是要相伴随你一生的东西,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怎么又是这双翅膀,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小蝶拼命的摇头,在心中回忆着十三年前昊天对其说过的话,当时的翅膀其实只是幻觉而已。
豺狼精撕扯着嗓子没心没肺的大笑,“这可是我家大人得到的奇物,能改人为妖的虫皇之卵,它可以改变你的身体,让你成为妖哦。”
“这些都是幻觉,不是真实的,不是真实的。”小蝶低低的念叨着,伸手捻了捻伸展开的薄明翅翼,生疼的痛觉诡异的袭来,她片刻征住了。这是……真的。
“她还要多久才能靠近?”李公子心情急迫的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李公子你耐心点,虫皇改变这女人身体外释出来的妖气可是很厉害的。”豺狼精阴里阴气的回道,“啧,三十岁的女子还未失身呢,李公子马上有福了啊。”
“闭上你的嘴。”李公子撇过目光,汇聚在小蝶身体上的眼神变得愈发阴鸷,龌龊的淫念在脑海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