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脸,全福婆子又要给张春桃上妆,这小镇上能有啥好的化妆品。
张春桃就看到全福婆子从带着的匣子里,先是摸出一枝柳枝来,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前端烧成焦炭状,然后吹灭了柳枝上的火,然后甩了两下,就要往张春桃的眉毛上招呼。
张春桃大惊,这是要将她烫成无眉新娘?连忙摆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全福婆子也不介意,她给太多新娘子化妆和梳头,见识过各种性情的新娘子,也就一笑,将那柳枝递给了张春桃。
张春桃先拿手试了一下柳枝的温度,不烫了才借着烧成炭的那一头,顺着眉峰的方向轻描了几下。
她本身的眉毛就浓淡合宜,而且平顺,没有太多杂乱的眉毛,只这么轻轻描两下,就增色了不少,还不显得刻意。
全福婆子见张春桃描好了眉毛,就伸手要给张春桃涂粉,按照现在的时尚,这新娘子脸要涂得越白越好,大约是女子都追求白吧,庄户人家的姑娘就算不下地干活,平日里在家里做事,也大多皮肤偏黑红。
她们也没有多余的钱买胭脂水粉打扮,自然在成亲这日的时候,要好好捯饬捯饬自己,能涂多白就涂多白。
所以这些全福婆子的妆奁里,别的都罢了,那宫粉一定是要足够的,不然不够涂。
见全福婆子大有在她脸上糊墙的架势,张春桃只觉得先前为了开脸那脸上糊着的粉就够厚了,哪里肯再涂抹?
执意的推脱了,只用那粉略微的在露出来的脖颈和耳后这些地方遮盖了一下,好让脸上和脖颈的肤色一致,以免到时候贺岩揭开盖头一看,喔嚯,脸是白的,脖子是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头是拼接来的呢。
全福婆子知道张春桃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说话,毕竟做她们这个的,不就是图个好口碑么,这成亲当天跟新娘子过不过是多没眼色啊?
也就爽快的将妆奁打开,任由张春桃折腾,她开始给张春桃梳头。
梳头的时候不仅要念吉祥话,什么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些话,全福婆子都是烂熟于心,随口拈来。
大部分的心思都在梳头上,这新娘子的头是有讲究的,要梳得光溜水滑,苍蝇落在上面都劈叉那种。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拿出全福婆子的杀手锏,刨花水来。
先用梳子把头发梳顺,然后用箅子沾刨花水来,将头发再梳一遍,然后将头发梳好,最后在用抿子沾了刨花水将头发抿得油光乌亮,等头发干了,这发型就定好了。
全福婆子的手劲大,因着成亲了,自然不能梳着未婚姑娘的发髻,前头的刘海也不能留了,都要抿上去,露出额头来。
扯得不仅头皮疼,感觉脸皮都被扯上去了两分,脸上的动作略微大一些,笑一下,那和头发交界处的头皮就扯得难受。
张春桃算是感受到了,难怪成亲那日新娘子都是含蓄的很,轻易不做动作表情呢,头发被这么扎着,是个人也做不出来表情了。
最后头发梳好了,还擦上了两根银簪子,就差不多了。
全福婆子最后看看成果,就叮嘱张春桃,再略微喝口水什么的,就要上口脂了,上了口脂后,就不能再喝水吃东西,免得把口脂吃花了不好。
张春桃点点头,略微抿了一口水,打湿了一下嘴唇,就看到全福婆子拿出一张红纸递给张春桃,让她抿上。
这就是乡下人常用的口脂,现代的口红了。
别看就一张纸,可用处也不少,不仅能红润嘴唇,还可以用打湿的手指沾染一点,打圈涂抹在两颊,作为胭脂来用。
张春桃小心翼翼的抿了一点,又沾染了一点到眉角和脸颊,轻轻的用指头晕开,只见镜子里的人,脸颊就多了几分桃色,眼角也添了一点淡淡的粉,整个人一下子就多了几分妩媚之色来。
旁边的全福婆子啧啧称奇,忍不住夸了两句好标志的新娘子,别的不说,张春桃这么一打扮,虽然看着好像没再那么折腾,偏生这人看着就精神了许多,气色也显得好,比起她往日里给别的新娘子抹白涂红看着可顺眼多了。
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张春桃也就随口指点了两句,让全福婆子眼睛一亮,心里琢磨着,回家去好生练上几回,等熟练了,就给别的新娘子也这么打扮,到时候还可以说这是从县城传下来的新娘子打扮方式。
不仅能多收几个钱,还能将名声打出去。
因着这点子想法,全福婆子倒是对张春桃越发照顾起来。
只说贺岩这边,也是天没亮,整个贺家院子,还有杨家村其他几户帮忙的人家,早早的就都起来忙活了。
贺家其他几房的婶子昨晚就没回家去,在贺家胡乱迷糊了一宿,一早等请的灶上的红案师父一到,就开始带着人忙活起来。
因着冬天了,不用担心买的肉鱼之类的坏掉,昨儿个这些办酒席要用的食材都置办齐全了。
外头,等着迎亲的人也都赶到了,都笑闹着说今儿个要将新娘子顺顺利利的接回家云云。
孟氏和贺娟听到动静也忙爬了起来,换了衣服出来帮忙,这几日那隔房的婶子天天念叨,指桑骂槐,说若是孟氏今日做妖,让外人看了笑话,到时候就别怪贺娟成亲的时候,他们其他几房都不来。
孟氏的软肋被捏,加上这几日也回想过来,到底她下半辈子指望的还是贺岩这个儿子,张春桃这个儿媳妇是退不掉了,真要成亲这日出了什么事情,贺家的名声也要被联络,就怕贺娟被牵连。
因此这一段时日倒是也老老实实的,还拘着贺娟也不许再乱说话了,不然真将贺家这几房得罪了,到时候那几房一发狠,连个给她送亲的人都没有,岂不是丢脸?
彼此都有顾忌,倒是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贺岩穿着张春桃他新做的土褐色的棉袍,从屋子里走出来,先是孟氏恍了一下神,然后是贺娟的尖叫声响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