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中天,洒下万千清辉,北海城东南方的安静巷陌之中,公孙兰和王源利用房舍树木的掩护迅速穿行。(是为了照顾王源而选择了一条甚为偏僻的相对安稳的路线,这才得以逐渐接近钱三通大宅。
小巷内寂静无声,除了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之外,几乎能听到旁边高墙内大户人家巡夜家丁走过的声响,更让人感到紧张。树木和墙壁间的暗影里,公孙兰和王源头碰头悄声的交谈着。
“小巷尽头河边的那座便是钱三通的宅子,傍晚我来时,左近有三名不明身份的人在暗处游弋,应该便是吉温监视钱三通的人手。我必须先去探探路,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左近,若是还在的话,要么选择避开,要么便要另想法子了。”公孙兰低声说话,温香的口气吹在王源的脸上,嘴唇几乎要挨到王源的脸庞。
王源却没心思享受这旖旎时刻,皱眉低语道:“你一个人去么?”
公孙兰道:“未知他们身手如何,若他们在左近的话,我怕你会惊动他们,所以我一个人去瞧瞧的好。”
王源diǎn头,这时候不是照顾自己自尊心的时候,自己虽然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但这种诚,这种情形,自己还远远不能胜任。
“你要小心。”王源只说了这四个字,伸手握了握公孙兰的手,公孙兰微微一挣,见王源握的更紧,索性不挣扎了。
“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公孙兰轻声说话。转过身来,脚尖轻diǎn,身子如云中之雁轻飘飘上了南边的高墙ding端,虽着男装夜行服,但依旧曼妙优雅,美不胜收。王源仰头看着她的身姿,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在梅园看到公孙兰的情景。一样的月夜之下,一样的惊为天人。只是当初是陌生人,如今却似乎已经是相依为命的情形了,人生际遇何其奇妙。
王源思绪流转之际,公孙兰的身影已经腾云驾雾一般纵跃如飞,消失在视线里。王源竖着耳朵紧张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不希望听到任何异样的声响出现,那便意味着行踪暴露,今夜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王源觉得身后似乎有些异样,猛回头来,只见公孙兰的身影正从身后的高墙上轻飘飘的落下,迅速靠近,躲在暗影之中。
“你很有长进嘛,我本来想试试你到底有多警觉,打算到你身后给你拍你的头吓唬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感觉到了。”公孙兰微微气喘,轻声说话。
王源无声笑道:“表姐你也学的调皮了,但你却是高看我了,其实我不是武功有进益,而只是闻到了表姐身上特有的香味罢了。表姐虽然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但这香味却是隐藏不住的。”
公孙兰轻啐一口,忽然皱眉道:“不好,那我刚才的行踪岂不暴露了?你怎么不早说?”
王源笑道:“那倒未必,表姐的味道只有我闻得到,别人怕是闻不到了。”
公孙兰皱眉道:“你生的狗鼻子么?怎地就你闻得到?”
王源道:“情之所在,心之所系,不闻其形,却感其身。”
公孙兰呆了呆,咬牙恐吓道:“你又胡乱说话,忘了我怎么警告你的了么?”
王源笑道:“不说了,情况如何。”
公孙兰回过神来,蹙眉道:“有些棘手,那些人当是轮流监视于此,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会离开。我大致摸了摸,此刻还是有三人匿于暗处。一个在大院前门的槐树上,一个在院墙旁边的树丛里,还有个在小巷对面的屋ding上。我们要想进入钱三通的宅子,不可能不被他们发现。”
王源道:“表姐可有对策。”
公孙兰道:“我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不惊动他们不可能的。要么便是绕到北面,但北面若是还有人手埋伏那也一样的无法靠近。再说,此刻已经快三更天了,绕道北面要兜个大圈子,到了那里若是再遇到什么情形,今夜便白来了。”
王源思索片刻道:“不绕了,就从这里过去。这三条拦路狗直接除掉,免得碍手碍脚。”
公孙兰摇头道:“说的容易,三人呈犄角之势躲藏,相互间也有照应。他们武功寻常,击杀一人容易,但立刻便会被另外两人发觉。一旦发觉必会引起惊觉,我又无分身之术,难以同时解决他们。”
王源想了想道:“我有办法,表姐附耳过来。”
公孙兰将信将疑的附耳过来,王源低低说了几句话,公孙兰皱眉思索,王源又说了几句,公孙兰终于diǎn了diǎn头,低声道:“那你可要小心了。”
小巷尽头,临水而建的钱三通的大宅甚是气派,在北海城中数一数二。但月夜之下,此刻钱家大宅却显得有些萧索之感。门前两盏风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摆,月光冲淡了风灯发出的红光,变成惨白之光,看着让人极不舒服。整座宅子都似乎笼罩在一种不祥的气氛之中。
小巷中的暗影里,一个身着黑色夜行服,背后背着兵刃的身影鬼鬼祟祟的现身在月光下,一步步朝紧闭的钱宅大门行去。这人的行踪瞬间被埋伏在三处藏匿的三人发现。
大槐树上发出布谷鸟的夜啼声,对面屋ding上也发出了夜猫的叫声,临河的树丛里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三个人以这种方式完成了交流。
小巷中现身的夜行人恍若未觉,依旧鬼祟的四下张望着朝钱宅的围墙边靠近,浑不知槐树上、屋ding上、树丛里藏匿的三人已经悄悄现身,朝着他的身后缓缓包抄过来。
夜行人终于摸到了高墙下,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绳索抓钩来,仰头朝上面瞧,将绳索在手里绕了绕,指手画脚的比划着高度和角度,似乎要往上丢的样子。猛然间,他呆在原地,因为他发现三条黑影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将他堵在墙根下,月光下拖拽出三条长长的影子缓缓的蠕动靠近。
夜行人吓了一条,虽然蒙着脸,但还是能看到他惊恐的眼神,面对缓缓逼近的三人,显得不知所措。
“三位壮士,在下只是想顺手发财,求三位饶过,兄弟我这便走人,从此不在三位的地盘乱来。”夜行人拱手作揖,低声求肯。
三条人影默然无声,只缓缓的抽出兵刃来,雪亮的兵刃在月光下寒光耀眼。
“壮士饶命,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夜行人兀自低声求肯。
“不要反抗,乖乖随我们去问话,然后便放了你。否则,便教你命丧当场。”中间的黑影声音沙哑,低低的说话。
夜行人愣了愣,忙道:“好好,我随你们去问话便是,但求活命。”
“解下你的兵刃递过来。”沙哑的嗓音低喝道。
夜行人低声答应,缓缓解下身后的包裹,取出连鞘的钢刀,调转刀柄递了过去。沙哑的黑影微微摆了摆头,左边的黑影上前数步,缓缓伸出手去。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刀柄的瞬间,夜行人的手往后突然一缩,让他手中一空,什么也没抓到。就见夜行人将刀连鞘抛起,在空中掉了个头来,沧浪一声,钢刀已经出鞘。身子猛然跃起,一刀匹练般的刀光直奔上前取刀的黑影的面门。
“混账东西。”沙哑的嗓音一声低喝,和身边那人正欲猛冲上前,忽觉头ding风声飒然,猛抬头,但见一道纤细的黑影像是一片乌云遮挡了月光,从身后的高树上飞到头ding上空,随即一道银光扑面迅捷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那嗓音沙哑之人举刀上撩,打算架住对方的兵刃,空中的黑影一个转折,身子翻飞,脚尖无声横扫,就听喀拉一声轻响,嗓音沙哑之人的身子像是一只破口袋一般噗通摔倒在地,太阳穴凹进去一寸,被一脚踢碎。
这一切发生在数息之间,站在一侧的同伴刚刚反应过来,发现同伴已经倒地,他的选择很正确,没有选择冲上来进攻,而是纵身后撤,拉开距离准备逃脱。空中纤细的黑影轻轻落地,右脚脚将地上的一柄钢刀挑起,左脚连环飞踢在刀柄上。那钢刀带着呜呜风声飞向逃走之人,直直插入他的后心。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摔倒在地。
纤细的黑影回过头来,墙根下的搏斗正好结束,夜行人面前猝不及防的黑影正捂着咽喉慢慢的软倒在地。
高墙内发出狗吠之声,刚才一人临死前发出的黯哑的叫声惊动了狗儿,两人对视一眼,墙角下的夜行人指了指河边的树丛,两人立刻动手,将尸体迅速搬到树丛之中藏匿起来。片刻后狗吠声停止,一切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