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亭上下,气氛已经恢复了和谐。在大唐富二代官二代们心目之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挡他们游乐的兴致。唯一让人不快的是,有人看见那位王源跟着秦国夫人单独前往别处说话,这让不少对秦国夫人有着觊觎之心的少年们心中满怀醋意。
要知道,杨家几位国夫人之中,唯有这位秦国夫人最不假以辞色,而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则要好上手的多,在座之中有数名少年便上过这两位国夫人的**,唯有秦国夫人这里却一diǎn机会也没有。
不过,当看到秦国夫人和王源回来的时候,少年们的心情好受了许多,因为秦国夫人昂首走在前面,那位王源低着头走在后面,两人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勾当。看那王源的脸色,似乎也并无得到荣**的喜悦,相反却有些淡淡的愁容。看来秦国夫人大概只是单独叫他到一旁教训了一番的样子,而非自己所想的那样是有着别样的勾当。
杨钊笑眯眯的迎了上来笑道:“八妹,王兄弟,你们可回来了,李先生正要抚琴演唱《清平调》呢,再不回来便要错过了。”
秦国夫人讶异道:“清平调?他肯唱了?他不是说过,李白离开长安之后从此不奏清平调么?”
杨钊道:“是啊,不知怎么他就答应了,可惜小妹不在此间,她最喜欢了,这可是太白专为她写的诗,李龟年当场谱的曲,可惜只那年在沉香亭亲自唱了唯一的一次。”
秦国夫人道:“既有今日,焉能没有以后,不管了,先听曲儿再说。”
王源听明白了他们说的是什么,清平调三首是当年李白进宫时为了杨贵妃即席而作。听杨家兄妹的口气,倒像是李龟年作的曲调,当日只奏了一次,便再没有奏过。
见王源发愣,杨钊低声解释道:“当年沉香亭畔牡丹花开,陛下携贵妃前往观赏,命李龟年作新调唱歌,李龟年说要请人写新诗方可。于是陛下命李龟年持**金花笺,宣召李白进宫,让他立刻写出《清平调》三章来,李白喝的醉醺醺的,让高力士帮他脱靴子,随后挥笔而就。李白离京之后,李龟年在灞河相送,说从此不唱清平调,陛下也不忍相逼。但刚才他居然答应了唱这曲子,真是怪事。”
王源diǎn头道:“原来如此,那可是我们的运气了,我也好想听一听呢。”
杨钊忙拉着王源来到柳莺亭前,秦国夫人刚刚落座,在虢国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虢国夫人diǎn头,吩咐道:“请堂兄和王公子来亭上坐。”
杨钊低声道:“还不谢?”
王源忙道:“谢夫人。”
两人上了亭子,有人端过锦凳来让王源坐在亭子一角,下方的蓄爷气炸了肺,举步往亭上走;秦国夫人皱眉道:“蓄爷莫要乱走动,扰了李先生唱曲儿。”
魏明晨叫道:“此人能坐在亭上,我却无一席之地?三夫人,你给评个理。”
虢国夫人忙道:“也给你个座吧,上来吧。”
魏蓄爷扬眉吐气,昂首上前,来到虢国夫人身边,挨着她便要坐下,但见秦国夫人面色愠怒斥道:“请蓄爷坐到亭角去。”
魏明晨僵着身子道:“夫人要我坐到亭角?”
秦国夫人皱眉道:“你没听见么?我堂兄都不能同我们同席,你自然也不能,坐到亭角,否则便下去。”
魏明晨看着虢国夫人一脸的委屈,虢国夫人面露难色低声道:“坐下去便是,莫闹腾。”
魏明晨气的够呛,但也不敢放肆,自己端了凳子挪到王源身边,在王源身边坐下,狠狠的瞪了一眼王源,王源报之以揶揄一笑。
亭阶之下,李龟年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只竹笛,一副瑶琴摆在长几上,李龟年则站在桌子旁边,手中握着两块檀板,咳嗽一声,微微朝亭上颔首。
秦国夫人轻声道:“先生准备好了么?”
李龟年沉声道:“老朽准备好了,献丑了。”
言罢檀板一声响,全撑然,李龟年双手缓缓动作,将檀板置于胸前缓缓挥击,檀板发出悦耳的有节奏的哒哒之声,声音由慢而快,李龟年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只见几块红色檀板上下翻飞,几乎已经看不清动作和轨迹,但哒哒哒节奏鲜明,竟无一声出错,无一响偏差。
随着李龟年手上的动作越发的繁复变化,那节奏也呈现出不同的快慢,高低,张弛之感来,听着倒不像是几块木板的敲击,倒像是拿着一件曲调繁复的乐器在演奏一般。简单的节奏敲打出曲调之声来,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王源目瞪口呆,弹琴吹笛的技艺练到一定程度,固然可以熟能生巧震慑人心,但将这几块木板玩到这等境界,并能以节奏快慢,声调高低在人心之中形成曲调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王源自问,若是自己去打这檀板,怕是只能成为鸹噪之音了。
猛然间,只见李龟年手腕一扬,七八块檀板飞上空中,在空中兀自相互碰撞,发出繁复的节奏之声。檀板像是几只红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一般,煞是好看。猛听得虢国夫人娇声叫道:“好本事。”
一时间亭上亭下掌声雷动,见过李龟年玩檀板的和没见过李龟年玩檀板的众人都发自内心的鼓起掌叫起好来。
李龟年伸手将将落下的檀板接在手里,轻轻将它们放在长几之上,静静而立,微微颔首微笑。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杨钊大笑道。
“今日能见先生技艺,真乃三生有幸,来人看赏。”虢国夫人娇呼道。
几名婢女抬着一只小箱子上前来哗啦一声将箱中之物倒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是一堆小山般的铜钱。众少年少女也纷纷起身来掏出身上的钱物打赏,顷刻间便在李龟年身前堆成了一座小山。李龟年却是连谢也不谢,直愣愣的站着,对面前的钱物视若不见。
亭上众人也各自有打赏,蓄爷一diǎn也不吝啬,直接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扯下命人送下去,口中高声道:“这玉佩我花了三十贯买来的,但那又如何?”
众人侧目相向,蓄爷这明显有些过了,众人打赏都有分寸,虢国夫人赏一万钱便是底线,大家的赏赐也不过一贯两贯,最多不过三五贯。这蓄爷偏偏要冒个大泡,太爱出风头。
“王公子,你怎么不赏啊,白看人家的技艺啊,是不是囊中羞涩,要不要本侯借你diǎn啊,不要利息的。”魏明晨斜眼看着端坐不动的王源揶揄道。
王源算是明白了,原来这蓄爷还是跟自己置气呢,打算在这方面让自己难堪,不过自己确实囊中羞涩,这段时间钱花的哗哗的,自己早已没什么闲钱了,怎可能跟这些人一样学人家大把的打赏。再说自己全身上下也只带着一百多文大钱,如何拿的出手,腰上的双鱼玉佩自然是不可能打赏的,那可是自己罗衣门特别执事的证明。
杨钊高声道:“来人,取五贯钱来。”
魏明晨皱眉道:“怎么?度支郎要借给他么?他不借我的借你的,这不是博我的面子么?再说了,这位王源王公子是我大唐诗坛新秀,又怎会借钱打赏,这也太没脸了。”
王源知道自己不说句话,这蓄爷会没完没了,这等事靠别人阻止倒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要自己解决。于是起身来笑道:“蓄爷,我可没有你的身家,在下家境贫寒的很。不过见识了李先生高超的技艺,不有所表示也不成,我这里有一百文大钱,虽拿不出手,但礼轻情意重,请李先生笑纳吧。”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哄笑之声,蓄爷得逞,笑的更欢道:“一百钱,好大的手笔,打发叫花子么?莫丢人了。咦,你不是有个玉佩么?看样子不像是假货,何不赏了?心疼是么?”
众人的目光落到王源腰间的双鱼玉佩上,李龟年也看到了那只玉佩,眉梢微微动了动,瞬间恢复了原样。
“这玉佩是不可能打赏的,这是我祖传之物,就算我肯给,我相信李先生也不会要的。”
“要,为何不要?李先生,这玉佩你要么?”蓄爷高声问道。
李龟年站在亭下,面带微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老朽不敢要。再说今日能见王公子一面,乃是李某人有幸之事,焉能让王公子打赏。若王公子真的要褒奖老朽的话,自有更好的褒奖方式,而非钱财之物。”
王源笑道:“蓄爷,听到了吧,钱不是万能的。”
蓄爷冷哼一声道:“人家客气罢了,你便顺杆子爬了,穷酸就是穷酸,还死要脸。”
王源微笑不答,蓄爷目的达到,倒也心满意足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