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七四八章宝座
洛阳皇宫之中,腹大如鼓的安禄山坐在宝座之上,下边各路将领排成两列坐在下首。.:。洛阳的皇宫大殿也改了格局,本来是一座庄严肃穆的朝堂,自安禄山入住皇宫之后,嫌弃里边的摆设不合心意,于是大肆改装了一番。
如今,原本铺着红绒地毯的地面被铺上了灰黄相间的毡毯,上面的‘毛’球上沾着众人靴子上的泥浆和雪水,绒‘毛’东倒西歪肮脏不堪。原本沿着廊柱挂着的彩‘色’宫灯也被换成了一个个冒着黑烟烧着羊油臭味熏天的铁锅。红漆盘龙金光闪闪的立柱也被熏得黑漆漆的。
两侧供百官站立的区域也被摆上了一个个七扭八歪的桌案,供安禄山在此摆宴吃喝。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安禄山的手里立刻便成了胡族的毡帐,里边[‘乱’七八糟毫无章法韵意可言。整座大殿之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羊‘肉’的腥膻之味以及羊‘奶’的酸味。但这种摆设却是安禄山最喜欢的,也最惬意的。异族就是异族,土‘逼’就是土‘逼’,坐上了宝座也永远没有更高的追求和格局,就像土豪们习惯于盘‘腿’坐在炕上卷大烟‘抽’一样。
此刻,安禄山正笑眯眯的坐在龙椅上,面前的龙案上摆着酒盅,‘精’美的龙案上酒水斑驳,还有安禄山用刀子刻下的划痕。
下边的叛军众将也没个正形,他们随随便便的坐在毡毯上,拿着面前桌案上冒着热气的羊‘肉’和酒水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污。还有些将领更是一直将眼睛盯在站在安禄山身边的几名持羽扇的宫‘女’身上。狼一般的眼睛在她们的‘胸’口和大‘腿’上逡巡不休。
“哈哈哈,诸位兄弟们都辛苦了。今日大伙儿好吃好喝,一会儿还有歌舞助兴,大伙儿好好的放松放松。拿下了长安,赶跑了李隆基,都是你们的功劳。哈哈哈。”安禄山放声大笑着道。
下边众将一片哈哈之声,有人叫道:“安帅今晚可否赏几个宫‘女’嫔妃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兄弟们也想尝尝李隆基用过的‘女’人有何不同。”
“是啊,是啊。安帅自己一个人独享可不好,兄弟们都乐一乐才好。”更多人附和道。
安禄山呵呵笑道:“你们这些家伙,便是喜欢尝新鲜。这一路上你们玩得‘女’人还少么?洛阳城的大家闺秀,长安城中的贵‘妇’名媛,还不够你们舒坦的?还要跟我抢‘女’人么?”
一名将领叫道:“什么叫抢安帅的‘女’人?安帅这是那咱们兄弟见外了啊。安帅的不就是咱们的么?安帅起兵时不是说过,得了天下,大伙儿共享么?宝座你坐着,咱们只是要‘女’人玩玩罢了。要不安帅玩‘女’人,宝座给兄弟们坐坐如何?”
安禄山笑眯眯的脸像是六月天的风暴来袭,一瞬间便笑容消失,‘阴’云密布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捧着肚子走到一旁,指着宝座道:“牛亭介,你要坐宝座么?好办,你来坐便是,来坐,快来!”
啃着羊‘腿’的牛亭介愣在那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玩笑归玩笑,自己说的坐一坐宝座也是玩笑,但那可会被误会成另外一种意思。
“大帅,卑职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宝座卑职可不敢坐,坐了怕屁股生疮呢。”牛亭介尴尬的笑着,尴尬的开着玩笑,想缓解一下气氛。
安禄山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无,皱着眉头冷声道:“你要坐,我便让你做,你现在又不坐了,可别说是我安禄山不肯让你做。不仅是你牛亭介,众兄弟有任何一人想来坐一坐这个宝座,我安禄山都会满足他。谁要来坐?”
众将大气都不敢出,安禄山虽平日笑容可掬,和众人称兄道弟,但谁都知道安帅的手段,翻脸起来可不管你是多大的将领,不管平日兄弟叫的多么热乎。妫州太守卢庆是安禄山的好友,而且卢庆的妹子还是安禄山的妾室,算起来还是亲眷关系。但就因为醉酒后的一句玩笑话,卢庆讥笑安禄山身上有臭味,安禄山怒而拔刀砍了卢庆,回到家中还将卢庆的妹子也斩杀在房里,可见其凶狠。
安禄山血红的眼珠子扫视全场,一个个的从将领们身上扫过,落到史思明身上道:“老史,你要坐此处么?哥哥让给你。”
史思明忙摆手道:“安帅,我可不敢做。牛兄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安帅不要当真。”
安禄山不答,再问道:“高秀言,你要坐么?”
“大帅,开什么玩笑,我可没那个胆子。”高秀言赔笑道。
“蔡希德,你要坐?”
“末将岂敢,大帅开玩笑了。”
安禄山一路问下去,问了七八名领军的高级将领,所有人谁敢有半句‘乱’说话,纷纷赔笑表示绝无此心。安禄山冷声道:“诸位兄弟,今日我可都一个个的问了,请你们来坐这个位子,你们都不肯坐,可不是我安禄山不让你们坐。将来说起来此事,可不是我安某人没有给你们机会。”
“安帅,这是何必?那位子只有安帅能坐,我们坐了屁股都要生疮的,对不对?”史思明笑道。
“是啊是啊,安帅请坐,我等敬安帅一杯。唯有安帅的才德和威望方可坐那个宝座。”众将忙附和道。
“啪,啪,啪。”清脆的响声响起,牛亭介挥动巴掌开始‘抽’打自己的脸来,打的口中嚼了一半的羊‘肉’碎末横飞而出,溅的到处都是。
“我该死,我昏了头了,酒喝得上头了,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等的一切都是大帅给的,我还要得寸进尺向大帅要‘女’人说‘混’话,我该死,求大帅责罚。”牛亭介的嘴巴里开始冒出血来。
众人心惊‘肉’跳的看着,但无人说一句话,连他的上司史思明都默然无语。
安禄山冷冷的看着牛亭介,沉声道:“你真的醉了,来人,扶牛将军下去歇息。”
几名卫士上前将牛亭介扶着下殿,牛亭介兀自打着自己的嘴巴子,口中连声告罪。所有人都知道,牛亭介怕是再也活不成了。
待牛亭介离去之后,安禄山缓缓回身落座,森寒的双目扫视全场,开口道:“‘女’人多得是,一会儿每人赏三名宫‘女’,兄弟们尽情的快活便是。但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要跟兄弟们商议商议。喊你们大老远的从长安太原各地回到洛阳,既是要犒赏诸位兄弟,和你们说说话,同时也是为了这件大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众将忙正襟危坐,将口中的‘肉’食咽下,将油乎乎的手在身上擦干净,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安禄山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诸位兄弟,现在长安洛阳都在我们手里,大唐的都城都是我们的了。李隆基带着他的儿子和‘女’人们跑了,大唐气数已尽。然天下不能无主,百姓们不能没有皇帝,天下人不能没有君王统领他们,如果在这么下去,我怕天下会‘混’‘乱’不堪的。这时候便需要安天下百姓之心,是时候有人站出来为万民做主,定江山社稷了。这便是我叫诸位回来商议的大事。”
众将其实在回洛阳时便已经心知肚明,他们知道这次安帅想要干什么。原本还有人打算提一两句反对的意见,但今日此刻,他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安帅所言甚是,这个人非安帅莫属。我史思明第一个请求安帅登基为帝,这也是天下万民之所望,唯有安帅能安定天下,开朝立国,代唐而立。安帅便是上天派下来完成这件事的,是真正的天之子。”史思明起身上前沉声道。
“对对,安帅必须要登基为帝,否则天下百姓会很失望的。天下的百姓们翘首盼着安帅登基的一天呢,我等希望安帅能顺应民心,择日登基为帝。”众将纷纷附和道。
安禄山呵呵笑道:“我么?我真的可以么?”
“除了安帅,天下无第二个人选。安帅请顺应民意,我等敦促安帅登基为帝。”史思明沉声道。
“史大将军怎么还称安帅,应该称陛下才是。臣高秀言恭请陛下登基为帝。”高秀言快步上前跪地磕头,高声叫道。
史思明气的要命,居然被高秀言这个滑头抢了第一份,这还了得?于是他也忙跪地磕头叫道:“臣史思明恭请陛下登基为帝。”
“臣等恭请陛下登基为帝。”众将领争先恐后从案后跑出来跪地高呼,撞翻了几张桌案,打碎了几片碗碟,倾倒了几坛烈酒也顾不得了。
安禄山赫然站起身来,看着满地跪着的将领和属下,听着他们的高呼之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满身‘肥’‘肉’‘乱’抖,笑的站立不住,伸手扶住了龙座的扶手,笑的涕泪横流。终于,这一天终于到了。
“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恳求我,既然天下百姓的民意如此,那么我安禄山也只能授命于天,勉为其难了。我决定,择黄道吉日登……”
安禄山的话没说完,忽听有人高声道:“安帅且慢,此事有待商榷。”
安禄山一愣,地上跪着的众人也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说话之人。此刻他们才发现,原来也有人没有跪下,而是静静站立在一旁,那便是严庄和安庆绪。安庆绪本来是想要去跪下高呼的,但却被严庄拉住了手臂。
“严先生,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不能做这个皇帝么?”安禄山强压怒火,沉声问道。
严庄缓步上前道:“安帅不做皇帝,谁能做皇帝?天下非安帅莫属。”
安禄山皱眉道:“那你说有待商榷是何意?”
“时机未到,此时登基有害无利,安帅切不可‘操’之过急。”严庄道。
“为何时机未到?”安禄山已经忍无可忍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阻拦我的决定了,希望你这一次能让我觉得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否则,我绝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