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咆哮打斗的动静还依稀可闻,天色也暗沉沉的。狰走后,这座小院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周焕云一动不动地躺在卧榻上,与平日无异,只是蚕儿看起来却憔悴了许多。
“怪人走了······”蚕儿的声音没有什么精神,额头也冒着冷汗,可是她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细心整理了一下躺着的周焕云,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少女端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食物走了进来。
“先喂少爷吃饭,蚕儿有点累,也要休息一会儿。”像是在给睡着的周焕云解释,蚕儿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往日无数次一样,两人在这个时候贴的很近。
可是蚕儿却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少爷······你身上,不应该有这个味道。”蚕儿空洞的眼神里像是泛起了涟漪,如果此刻的周焕云看到,他一定会由不可置信转变成激动不已,可惜他不能。
蚕儿放下了碗,然后她的双手扶住了周焕云的肩膀:“少爷,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踏入这个世界。”
说罢,她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周焕云的额头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周焕云死寂的意识空间内,漆黑一片,只有一颗被长刀贯通的心脏,微微散发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可就在这时,一个缥缈虚幻的声音不知从何方响起,竟然渐渐清晰,充斥了这个连天地混沌气都无法侵入的封闭空间之中。
“少爷!少爷!”声音轻柔温暖,在这个冰冷的黑暗中,显得无比突兀。
一道娇小的倩影从一处黑暗中逐渐走了出来,一直到掉在地上的心脏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原来少爷的心,一直插着一把刀······”少女当然就是蚕儿,不知为何,她竟然就这样走进了周焕云封闭幽暗的识海中。
“一直以来,少爷一定很疼吧。”少女的眼神却不是空洞的,而是有很明显的疼惜之色。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个心脏,微微闪光的心脏。
“让蚕儿帮您吧。”蚕儿盯着手中的心脏片刻,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罢,她的一只手就抓向了天星的刀柄。
“啊!”抓住刀柄的一刻,少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只见刀柄处似是有强烈的电流一般,狠狠冲击在了少女的全身。
蚕儿抓着刀柄的手受到了针扎一样的刺痛之感,她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尽管全身颤抖,嘴里不时发出闷哼声,但并没有放开手,于是这份痛苦便开始向着全身蔓延而去,如在刀山滚落一般!
心脏与刀,慢慢地被少女一分分抽离了开来,那心脏上闪烁的光芒也越来越强了。
终于,两者分离了,在分离的刹那,心脏便化为了点点微光,消散在了黑暗的空间中。
“少爷,您应该不会难受了吧······”而完成这件事的少女,随后也于黑暗中慢慢消散了。
识海恢复了黑暗,但只片刻,整个空间中竟然亮起了点点光芒,原本坠落在地上的天星此时亦是缓缓漂浮而起,矗立在了光芒之中。
光芒出现后便立刻朝着天星刀凝聚而去,透明的周焕云就这样又一次出现在了黑暗的空间之中。
“我······恢复了?”周焕云低头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身躯,胸口上的刀已经不见,他只觉得体内似乎有一股即将爆发的无穷力量。
这样的周焕云第一次发出了声音,一声清啸,身上便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黑暗的壁垒开始寸寸碎裂,最终在这啸声中崩碎,化作了虚无。紧接着,在外的一团混沌气似乎欢呼雀跃一般,冲向了脱困而出的透明周焕云,并与之融合在了一起,于是后者的身躯便氤氲起了金色的神秘气息。
“该醒来了!”周焕云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他看见蚕儿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少女似乎睡着了,均匀的呼吸从口鼻进出,这些周焕云都可以感觉得到。
透明的周焕云化作了一股溪流,从识海席卷而开,流向了肉体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躺了很久的周焕云,就这样慢慢睁开了眼睛。
“蚕儿······”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轻轻抱住了这个看似酣睡的少女。他感受着少女身体传来的温热,深吸了一口气,此刻的空气是那么的香甜。同时周焕云又有些酸楚,这是少女第一次在他面前睡着,还是以这样的姿势。蚕儿一定很累。
“我会带你出去,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以前你照顾我,今后,换我来。”周焕云起身,并轻柔地将蚕儿放在了自己睡了很长时间的卧榻上。
“刑天······”穿好衣衫,周焕云望着窗外,他可以感觉得到,刑天那惊人的气血在远处如海似江,依旧雄浑让人生畏。
融合了天星,用之筑基后,他得悉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秘密。这让他不再畏惧刑天,即使对方仍旧强大地不可思议。
他伸了个懒腰,简单拉伸了一下,全身便如炒豆子一般霹雳爆响了起来。
筑基过后,他才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竟然几乎都是由玄气构成,尤其是自己吃的食物,之所以一点味道都没有,但是却能快速地修复他的身体,并且之后的时间直接延续了他的生命,皆因为食物是由极为精纯的玄气凝聚出来的。
“还真是脱胎换骨啊。”周焕云大概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如今的他,每一寸血肉都蕴含了精纯无比的玄气,而且还有一丝强大的混沌气,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即便狰在此,也会以震惊视之。即便是太古时代,这样的身体也是罕见,玄气融于血肉之中,这便是所谓的天玄体。最重要的是,天玄体是先天之体,后天几乎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体质,更遑论连混沌气这样的刚猛之气也有少量掺杂其中。
天玄体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只要是在玄气充裕的地方,修炼奇快。而且,对于以玄气发动的术法来说,天玄体之人都会发出更强大的威力。可以说,天玄体是特殊体质中,非常实用的一种,拥有此体质的人,是公认的天才,是太古时期教派即使撕破脸也要争抢的弟子。
周焕云当然不知道所谓的天玄体,他只是觉得身体的强度比以前高了不少。
“筑基,原来就是筑起人与这种可供修炼的力量之间的桥梁。”周焕云从窗户一跃而出,朝着刑天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也在默默思考,这样艰难的筑基,到底带给了他怎样的好处。
速度与之前相比,快了不知几倍,很快,他便在飞跃中到达了刑天所在的地方。目所能及,尽是废墟。
刑天就困在半空中,但围困其的屏山,已经显得很薄弱了,随时都像是会被击碎。
“刑天!”周焕云暴喝了一声,他知道刑天一定可以听见,因为他与刑天之间已经可以说是不可分割了。
果然,刑天迟钝了一下,转而更加暴怒一般,奋力劈砍了起来,不消两下,屏山叠嶂便彻底碎裂在了空气中。
猩红铠甲的大汉径直坠落,“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不过他并没有起来,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句:“主宗!”
周焕云看着眼前的大汉,眼神复杂,滋味难明。刑天帮他开始了筑基,给他派了蚕儿这样一位天使般的女子,可是,刑天想要他死!筑基的成功,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的本意,只是让自己身死!
本来以刑天的强大,周焕云就算是侥幸活了过来,想报仇还是不可能的,甚至要立刻抱头躲避。可是,就在天星与他融合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天星中所存在的意志,那股意志,竟然与刑天一模一样!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狰说此刀为无主之物,可是刀却一直被刑天掌管。不是因为狰在骗他,而是,刑天本就是这柄刀的刀灵!
“你本不愿我执刀,对吗。”周焕云开口,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因为这样的他感受得到,刑天的心中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意。
“罪将不敢!”
“你为什么想要我死?所谓的主宗,所谓的忠诚,一直以来,都是假的吗?”
刑天听闻此句,激动地抬起了头,望着俯视着自己的周焕云,但是,最终是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周焕云声音变得冷冽,他感觉到了刑天的情绪变化,他知道,里面一定有秘密。
刑天一双虎目中,满是挣扎与痛苦,但是仍旧没有开口。
“让另一个你见我吧,想来,也是他在主导这一切。”周焕云眯着眼睛,他早就察觉出来异常了。白天的刑天与夜里的,几乎是两个人;那一日天摇地动,皆是因为眼前的刑天,但那个冷静的刑天出现后,一切也都平静了,就连被刀穿透的青石砖上,也抹去了痕迹。
跪倒在地上的刑天迟迟没有动作,周焕云见对方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于是心思一动,若是让眼前的刑天再次陷入那天的状态中,也许另一个刑天就会出现了。
可是,不待他开口,跪倒在地上的刑天就化作了光点,消散了。一系长衫的大汉出现在了周焕云眼前,双手抱拳:“主宗,罪将参见。”
就在这样的刑天出现之时,周围的废墟也在瞬间立起了房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