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蛮女甚至有些加重的呼吸声，楚卿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又将头低下，看着身下被制服的吊睛虎。
“什么霸王猛虎？什么长城大将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楚卿言语淡漠。
“至于本事，驯服一头野兽不算什么吧？要算的话，那你岂不是比我还像大将军？”
“别想瞒我。”蛮女银牙咬牙。
“别以为我不知道，长城曾经在一名姓楚的将军手中训练过一支特殊的军队，号称‘霸王营’，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区区三万，却是真正的战场霸王，即使正面相对，也能横扫举世无双的九黎铁骑。”
“甚至一段时间就连我们九黎的蚩姓将军们也在这支军队手上吃过亏，被打的节节败退。”
“嗯，霸王营嘛，身为九黎铁骑中的一员，我自然听说过。”楚卿神色淡淡的说道。
“不过这支军队强横归强横，可下场却不怎么样，不仅全军覆没葬身于蜀道，更是将长城的士气打到了最低谷，那一战……我还亲自参加来着。”
“哼，军队虽然没了，可霸王旗帜还不曾倒下，虎死威犹在。”蛮女冷哼一声。
“如今的九黎铁骑人人对那支军队畏之如虎，视之为洪水猛兽，甚至给了它‘霸王猛虎’这个称号。”
“是嘛……”楚卿淡淡的说道。
“哼，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长城那边最近又有一只特殊的军队诞生了，不仅在战场上有着不输于‘霸王猛虎’无往不破的气势，更是最擅长夜间奇袭，明明数万人的军队行动起来却如一人一般神出鬼没。”蛮女看着那遥远方向的长城，冷笑一声。
“所以这支军队也有了一个特殊的称号，叫‘啸月天狼’。”
“霸王虎？啸月狼？”刘天复微微一笑。
“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
“可说到底那不过是长城那边的事情吗？你一个九黎人为什么这么关心？”
楚卿一边出声试探，一边故意转移着话题。
“关心？呵，我当然关心。”蛮女身体竟然轻轻的颤抖着，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因为没有霸王虎，就不会有啸月狼，没有啸月狼，就不会……有我之今日。”
似乎感受到了蛮女语气中的波动，楚卿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能感受得到你身上的恨意，为什么要找那位姓楚的大将军？”
“如果只是因为你身边有亲近之人死在沙场上，那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吧？战场之上本就是刀剑相向，即使他是大将军，也不能避免这一点。”
“哼，我早就说过，生死并不是能让我畏惧的，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恨他。”蛮女冷淡的说着。
“我要找他，不过是想能亲手干掉他而已。”
“为什么？”楚卿语气淡漠。
“你们之间既然没有生死仇恨，你又何故这般怨恨？”
蛮女近乎咆哮着说道：“因为我恨他一个人就打倒了整个九黎。”
“昔日的九黎铁骑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风光，金戈铁马，举世无双无人能敌，可自从出了霸王猛虎之后，整个九黎铁骑就都变了。”
“九千人就敢抢要塞资源，三万人就敢正大光明的掠夺马场和烧毁粮仓，甚至筑起了连城将我们重新打进这蛮荒之地……面对这样的威胁，他们竟然想的不是如何反击，而是如何躲避？”
“他们变得堕落了，变得开始胆怯了，在战场上不再似最初那般骁勇桀骜了，即使那支军队已经葬身蜀道这么长时间了，可他们依旧在畏惧着。“
“因为霸王猛虎，我们丢了两处至关重要的要塞，让敌人筑起了连城；如今，长城那边又有了啸月天狼，九黎铁骑依旧不是对手，可这一次，又要让我们九黎退到什么地方去？”
说到最后，蛮女近乎哽咽着咆哮了出来。
而一直耐心听着蛮女发言的楚卿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直到她说完，才缓缓开口。
“从城外初见开始，你就一直对身穿九黎铠甲的我们十分不屑，甚至骂我们是怂包。究其原因，想来不过就是因为如今九黎铁骑不似你所期望的那般而已，对吗？”
“不对，不是我所期望的，而是九黎亿万生灵所期待的。”蛮女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
“我们九黎本就不似长城一般有着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优势，他们败了，大可以退到长城，一劳永逸，可我们呢？我们退了，就只有天寒地冻的蛮荒之地。”
“你试过每天从早到晚不敢有一时一刻松懈的滋味吗？你见过严冬之时大街上到处都是被活活冻死的尸骨吗？你知道因为没有食物，而生生吃土胀死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吗？”
“你没有，因为你们只需要躲在长城之后，就可以永远与这些事情无关，但我和我的族人不行。”
说到最后，蛮女不禁讥笑一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视死如归的蛮女，楚卿闭上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说的不错，难得九黎也有风骨之人。”
“这句话我已经说烂了，也不想再说了，我只提醒你一句，任何事物都是两面性的，永远不要被你所看到的而遮蔽了真实。”
“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
“不过这也不怪你，因为你生长在九黎，你只看到了九黎的苦难，但你却永远看不到长城那些因为战乱而饱受苦难的民众。”
说着，楚卿不禁重新站起了身，缓缓的走向了蛮女。
而那先前被楚卿制服，如今已经重新逃脱枷锁的白额吊睛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冲着楚卿低吼一声，便重新转过身去，安静的趴在那只母虎的身边，守护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楚卿来到了蛮女面前，低头看着她，与她对视着。
“就像我身后这一家子，它们本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在这片适合它们的山林里，可你们这些狩猎之人的到来，却同样打破了它们的平静。”
“你只看到了猛虎嗜人，却看不到人性的贪婪与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