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久居深宫,显然养尊处优惯了,很快忘记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小小的贵人爬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她有宇文拓海这个儿子那年,只有十七岁,如今只算下来确实只有三十几岁,一个大半辈子活在深宫里保存着皇室秘密的妇人。
此刻她脸上挂着冷笑,端的一派高傲和不满,事实上也很难将她这张脸和慈祥和蔼这个词语画上等号:“哀家让你走了?”
身边的嬷嬷惯是会察言观色的,上前走一步呵斥道:“大胆奴婢!太后娘娘在此,还不跪下见礼?”
叶若水只想起如今自己身处南尧,因为自己原在北楚已经位及太子妃,日常问安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受旁人的礼,就是见了皇帝和皇后,除去正式的场合也鲜少有下跪行礼这一说法。一时来南尧习惯了,竟也改不过来。
愣神之际,那嬷嬷已经走上前一步冲了过来,接着呵斥道:“还不跪下!”一只手已经招呼过来,看那架势已经抡足力气,堪堪就要落在叶若水的脸上。
叶若水一把拉过高个嬷嬷的手,避免了自己的脸遭遇掌掴,一边狠狠的甩在一边,冷笑着说:“来者为客。太后娘娘若有闲心,倒不如去问问您的便宜儿子,看看您未经过允许就私自处理他的人,他会是什么反应。”
太后气的发间的鬓钗都乱了,不顾形象指着叶若水怒道:“混账!你这贱婢,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倒是哀家的不是了,”她冷冷的发话了:“来人!给哀家掌嘴!既然已经入宫,连点规矩都没有,什么东西!”
叶若水也不慌,言辞之间尽是冷淡和傲然:“谁敢!”
她一声呵斥,倒是吓了那群蠢蠢欲动的宫人们一跳。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太后面前,吓得年纪还算轻的太后带着身后的嬷嬷往后退了好几步:“听说太后娘娘自从前日的变故之后,受了不少惊吓,”她眯着眼睛,太后腿一软,便坐下来,连带着滚着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
叶若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事情,还是跟陛下去说吧。”她不用回头,盯着身后的那群畏畏缩缩的宫人。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一面是难缠权威的太后娘娘,一面是陛下的新宠,凌厉漂亮前途不可限量的美人儿,哪一面他们也不敢得罪。
“今日伤了我事小,娘娘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若是被不小心翻出来可就事大了。”她眯着眼睛,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公主若是见了陛下,想必也有很多话想要和陛下说,也有很多话想和太后娘娘叙旧呢。”
太后眼睛瞬间清明而冷酷下来,一时之间怀疑叶若水知道了什么,又因为她没将话说得那么清楚,又是当庭广众之下,自己又不好多问什么,碍于面子还是恨恨的指挥道:“还等什么?掌嘴!”
叶若水心下一震,再次确定太后能够从偌大后宫生存下来全凭小皇帝的一力支撑。两个宫女走上前来想要架住她,叶若水正做好了全力对抗的准备,便听有熟悉的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叶若水回过头去看。才从殿里出来,便又惹上了麻烦,想来是跟着自己的暗卫看着情势不对,自己回去搬救兵来了。
小皇帝远远的从轿辇上走下来,叶若水静静的看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身边,礼数周全的给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叶若水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想来自己还是北楚的太子妃,不管怎么样,礼数方才也行过了,自然不必自降身份,给北楚丢人。小皇帝也没在意,兀自行了礼,不等太后答话便起身:“不知母后在御花园和叶樱聊些什么?朕也想知道呢。”
太后若不是众人在场,早就被吓的坐倒在地上了。小皇帝尚不知道自己并非他亲生母亲,二人关系本就不亲,若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和小皇帝的关系又如何能恢复如初?思及至此,她也顾不及方才的暴怒,一面改了怒发冲冠的神色说道:“你尚不知,哀家走到御花园便见你这新纳的美人,聊了两句,并不投机。”她锤了锤自己的肩,“你岁数逐渐也到了选秀的年纪了,哀家倒也不拦着你。”
她淡淡的打量了一会叶若水:“只是这舞女跟着你,总没名没分也是不好的。传出去了,叫外人觉得我们皇室不检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
生气归生气,若是眼前的这个祸水真的从某处知道了自己瞒了这么多年的皇家丑闻,那还得了?总归要把她先变成自己人,再许以重利谋划,若是知道了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总会有办法圆过去的。
她就不相信,叶若水成了后宫里的女人,有求不到她这个太后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皇帝觉得呢?”
从某方面来讲,太后还在窃喜怀应公主已经被下狱圈禁,宇文拓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将控制了他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是再也不能翻身了。只要怀应公主死了,她就会永远是南尧皇帝的母妃,当朝的太后娘娘,太后这个尊位永远都会是她自己的。
只要先稳住了叶若水,一切等尘埃落定了什么都好说。
她是不知道,小皇帝早就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亲生的真相,只是也没能想通,如今的局面下,宇文拓海只能有他一个母亲。不管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小皇帝明面上永远不可能和他的亲生母亲相认。
所以说,人自作聪明是不会有多聪明的,只是自己像是把自己说开了一样。叶若水看了一眼打着算盘满脸精明的太后,只觉得好笑,好笑的同时又凭心生出了几番厌烦:“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说到底,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没有人敢拂了她的面子,叶若水是第一个。她不识抬举,可还是掌握着自己的秘密,不得不哄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