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节上的表演节目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宇文拓海每年都看,今年不例外的还是那些,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换了新衣服,连曲目都不曾变过。
叶若水在帷帽下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只是她想不通,高木左安插那么多刺客在戏园中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只是为了宴会上这么一闹,那他大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布置更多的人手在后面的位置上——毕竟宫宴上闹刺客,他身为丞相监管不力也说不过去,还可能会打草惊蛇,小皇帝会不会喝后面的酒都不一定。
她正凝神想着,便看见他身后的内侍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递过来酒水和吃食。
往常送菜式的宫人们都是一样,叶若水因为提前知道高木左会在酒水里面做手脚而格外注意。
只是这次不一样,叶若水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内侍官身材高大,但是跟宇文拓海比起来不算是高,正低头为小皇帝斟酒。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费力极了。
就是他。
叶若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收缩,一股冷风钻进了她的袖口,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一边寒毛都竖了起来,此刻漂亮的脸在帷帽下有些惊恐的看向小皇帝这边。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死亡。
显然小皇帝要比叶若水心理素质好太多,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不出弹指间,却让叶若水感到有些唇亡齿寒的错觉。
这个人她不是没见过,是宇文拓海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戏班昨天才进宫,便是他负责将所有人员统筹编排好,发放到南巷的。彼时他还是那个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官,正有条不紊的负责着规划整个人员流动。
叶若水没有把御花园北角出现的跛脚的男人和他联想到一起。
但是宇文拓海当时就坐在树上,他一定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像是开了所有的视角一样知道一切,却从来没有显露过一点儿。
甚至连这么亲近的人背叛了他的悲伤和不可置信有没有。
如果不是叶若水现在就坐在殿前,接受着万众瞩目的待遇,那她此刻一定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的,企图让自己不要叫出声。
这种直面死亡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很快,小皇帝就熬不住了,他瞌睡连连的打了好几个哈欠,对着兴致勃勃的点戏的太后娘娘恭敬的行礼:“母后,儿臣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太后似乎并不在乎小皇帝什么身体状况,一边她乐得自在的听戏,一边摆摆手表示自己已阅。
叶若水站起来,跟着起身告辞。
高相跟着站起来,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明朗而畅快,那里面有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他眯了眯眼睛,很快跟着说:“陛下需要人服侍,还是抓紧回去歇息吧。”他淡淡的扫过叶若水,“只是这位姑娘还得留下来,就算代陛下陪着太后娘娘看戏吧。”
叶若水漂亮的眼睛有些不悦的看向高木左。尽管已经知道了他想耍什么把戏,但他这样开口管别人的家事还是让叶若水微微有些不耻。
太后也很不悦,只是这份不悦是冲着高相,她也不喜欢他毫无顾忌的牵制着他们:再加上她本来也不想让叶若水这样的女人在她眼前晃悠,眼不见未净。
宇文拓海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疲倦和困乏,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修罗场,最后只能说:“右相有所不知,她身子弱,吹得不得风,”他一把搂过她纤细的腰肢,“还是朕带她回去吧。”
尽管高木左很不想节外生枝,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不悦,坐下继续喝酒看戏。
一个女人而已,若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那他还要不要起事了?想到这,高木左倒是豁达的不再去管已经黏在宇文拓海身边的女人,总归等他杀进宫,连带着这个女人也一起处决了了事。
叶若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神色已经明显坚持不住的宇文拓海,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人带他们两个下去休息。
临走时,还不忘记派人招呼一下高家的郡主——毕竟她才是那个能成事的关键人物。
高雁儿一心想着当皇后的美梦,一听说来人是宇文拓海,她兴高采烈的先行告退,全然忘记了来时父母的嘱托。
叶若水就是在路上扛着宇文拓海,两个人晃晃悠悠的,身后跟着好些个宫人,可是他们一个也信不过。来倒酒的内侍官不知道此刻在哪,想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叶若水低着头,小皇帝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微微有些吃力,她淡淡的开口,咬牙说道:“可以了啊,”她威胁着说道:“演起来还没完没了。”
小皇帝皱着眉,高大的身子压在叶若水的身上,一只手虚虚的搂着她的腰。若是这个场景被徐时璧瞧见了,不知道还要白切黑做出多少让他难受又有苦说不出的事情。
他不说,叶若水自然不会知道:“我喝下去了,”他眯着眼睛,神态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药物的作用让他微微的感到有些眩晕:“我没有解药。他盯着我,我只能喝下去。”
叶若水惊得差点把他整个人都摔在地上:“没有解药?你疯了吗?不提前找到解药就这样喝下去,你知道那里面掺了什么?”
小皇帝有些头痛的按着眉心:“你知道的,太医院也不干净。昨日我临时起意一查,发现果然是你想的那样。”他语气有些急,说话也快了许多,“临时换掉也来不及,还容易打草惊蛇。”他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我又不知道他提前兑了什么药进去,只能喝进去再拜托人找来看看。”
叶若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你最好祈祷能找到快速让你清醒过来的办法,”她语气微冷,神情也是冷冷的看着他:“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摊子丢给我,我可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