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中并没有失望和难过,而是一种近乎冷静的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态度:“饶了她?”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我能饶了她,谁来饶过我呢?”
他自言自语道。
三七心里一凉。他跟在徐时璧身边多年,知道九七触及了他最伤心的往事。他心里埋怨九七的不懂事,但也并不想插手这件事。
几个暗卫交换了一下眼色。
徐时璧轻笑了一声,神色很快变回了原来的冷清:“你叫我放了她。那我问你,当时她把刺客引到东宫来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放过太子妃呢?”
九七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感到火辣辣的痛,他知道这种痛感名为羞愧。他到底年纪小,徐时璧对这几个暗卫的感情都很深,对他来说,他们除了是暗卫,更是最孤单无助的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一起并肩携手的长大。
“殿下。。。我。。。”九七有些不知所措,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荒唐,可是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必须让柑桔活下来。
“你对她是真心的吗?”徐时璧这样问道。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简单了结的道:“是。”
徐时璧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声,“你对她真心实意,日月可鉴。”他目光骤然冷冽了下来,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那太子妃呢?我对她的感情不比你少。今日我赐死了她,你不能独活,那你想过没有,杀了叶若水,我就活下去了吗?”
这话显然就是在诛心了。九七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并不知道如何辩解,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挽回现在的局面。
僵持的时候,是三七出现,命人先把面色已经十分苍白,看起来随时会晕厥的柑桔带了下去。
随后,他又一次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次,徐时璧感觉疲惫极了。或许是一早起来进宫的原因,又或许是每日跟着叶若水弯弯绕绕的动脑子太耗费精神,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应付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推己及人。九七,我从小把你捡来,那时候你只有七岁,没比我小几岁。”他静静的看向屋外,外面的天已经阴沉下来,似乎是要下雨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到这儿了。”
再多的话,他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一时间,屋里安静极了。几个暗卫都在屋里,却谁也不肯露面,多说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是难受的,但是却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件事不能插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子对叶若水的感情来。因为她的到来,他们才能在他的身上看见除了淡雅和悠然以外的情绪来。
他会笑,会难过,会默默的看着她,就好像拥有了天下。
如果谁敢动她,他们毫不怀疑太子会发怒,会发疯一样护着她。就像太子妃刚刚昏迷的那个晚上一样。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个不好的经历,那天晚上的徐时璧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无法想象。
可是现在,他们最亲近的兄弟,成了推动这一盘棋的风。不能说他是不识抬举,只是对错分明,这件事情最无辜的就是太子妃。
他抬了抬手,累极了的样子,“我不会要了她的命。只是以后,她再也不是东宫的人,”他终于迈下了台阶,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当然,你也不是。”
九七的眼睛骤然一缩。他能想到徐时璧的惩罚,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准备,可是他就是没想到,徐时璧竟然只是不要他了。
他七岁的时候被他捡来,从此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他是年纪小,几个暗卫一开始都是冷漠无情的,谁也不搭理他。
只有那日,他以为的赏了他两个馒头并把他带回家救命恩人看见他躲在屋檐下哭泣。他分明看见了,可却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将一块玉佩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切实的记得那天下着绵绵的小雨,太子把他的玉佩放在了他的手里,转身离开。那漂亮的暗纹祥云瑞气的玉佩上,还留着他温暖的体温。
那是东宫暗卫调令的玉佩。
得到了这块玉佩的他,成为了东宫最小的暗卫。
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看上他做暗卫,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个孤儿,从小混迹在街头,靠着一股蛮劲儿和人打架。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夜的九七就是记得那个玉佩的温度,记得没比他大多少岁的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将玉佩放在他手心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信任。
他没被期待过,也没有被信任过。当他放下一切往后看的时候,发现太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他长大,等着他变成一个有用的人了。
后来,他开始苦练武功。后来,他和这些兄弟们出生入死。再后来,他们成为了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而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九七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的看着徐时璧擦肩而过,从他身边离去。
门被打开,外面的风灌进来,是很冷很冷的。可是他似乎察觉不到冷,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块坚硬的铁,再也没有办法暖了。
徐时璧往外走了几步。他顿了顿,过了很久只好清了清嗓子,“出来吧。”
叶若水在回廊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不问她听见了多少,也不问她对这个惩处满不满意,而是皱着眉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盖在她的肩上:“天气这么冷,又快下雨了,你就穿这么点?”
叶若水扶起长长的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暖炉给他看:“看,这不就不冷了吗?”叶若水嬉皮笑脸,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微笑:“而且我不出来,怎么能听见你们说什么呢?”
徐时璧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若水笑的更加的神秘了:“从九七说他愿意为了柑桔一死开始。”
那就是听到了。
徐时璧的耳根微不可察的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脸上,还在强装镇定的说道:“哦。你觉得我太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