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璧此时也说不出来话。
他心里涌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是为他身为太子却连想要的东西都保不住,二是为他因为太多的限制不能放弃现在的位置亲自去救叶若水。
是楚衡之让他认清了现实。
让他认清了自己是有多无能。
骄傲如徐时璧,也有最想要守护和保留的东西,可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愿,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让叶若水成了太子妃,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也是他自己最得意的杰作。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后悔将她拉进来,如今她性命不保,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徐时璧压下了心内的复杂,沉重的对楚恬之说道:“如此,那就麻烦楚大人了。”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救叶若水的性命要紧。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尽管徐时璧百般不情愿,他不得不承认楚家适合取神芝。不过,楚衡之比他更危险。
他长年戍守边关,南尧人早就能认出这位玉面将军了。如果是寻常的士兵,南尧人可能不会认出来—可楚衡之生的万里挑一,不是一般的出众,想来他们那边的统治者也知道这位少年将军的厉害。
正因如此,楚衡之提出去南尧才显得格外的突兀。他才刚和圣安帝请旨去东关戍守,如今未经旨意私自擅离职守,如果被圣安帝知道了不知道要动多大的怒。
关键是,这件事如果被百姓知道了,更会议论纷纷。正因如此,楚家才出面,表示自己愿意去南尧。
不管是谁去,楚家也只会落下个忠君爱国,不顾危险的好名声。
徐时璧这边一同意,楚恬之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新的忧虑又来了:“太子真的不会怀疑楚家的用意吗?”
这些他都不敢细想。对于楚父来说,楚衡之不再去军营里,哪怕不在宫里谋个差事,在家里待着的诱惑力对于楚大人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楚小将军出了什么意外,楚大人都不知道如何用脸去见已经不在人世的妻子。
这也是为什么楚恬之今天来东宫的原因。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楚衡之派二七、三七去西域,四七、五七去东山,六七和双七去北境。他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暗卫,顺便嘱咐了不管用什么代价,务必在一周之内赶回来。
几个人领命便出去了。
徐时璧交代清楚,这才算松了口气:接下来,他得好好查一查刺客的事。
敢在东宫动人,真是不想活命了。
东宫向来门禁森严,不然他身为太子早就被南尧的探子和一群庶母捅成筛子了。一般人出入都需要凭证,而晚上也有暗卫把守着,若是想进出,可以说是很困难很严格的。
刺客的武功就算再好,也总好不过三七等人。他们飞檐走壁出入东宫尚且能被其他人察觉,那刺杀叶若水的人想必也不是轻易就这样进来的。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徐时璧皱着眉思考着,他本以为东宫已经密不透风,却不想还是钻进来一只蚊子。
只是不知道这只蚊子是叶若水嫁到这里带进来的,还是原本就在他东宫里面的一根暗桩。
他静静的将手收紧,眼里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随意的动动他,这件事还很好说—毕竟这么多年卧薪尝胆,他对自己的忍耐力很有自信。可是叶若水不行,那是他的底线。
徐时璧不敢去想,那刺客刺向她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她会不会大声的叫着,双腿发软,祈祷着他赶紧回来救她。
可是他没有。
而她现在安静的睡着了。
徐时璧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愤怒,随后他沉声吩咐道:“一七,你随我进宫一趟。”
一七是跟在他身边的最早的一个暗卫。他一直是沉默着的,从不轻易说话。几个七都称他为:黑夜里行走的男人。
此时黑夜里行走的男人正一丝不苟的现在徐时璧身边,头微微的垂下了一个完美而漂亮的姿势:“是。”
徐时璧要走,几个张府的人也不好留在这里久候。
张老太太率先站了出来,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便叨扰。还请太子殿下务必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外孙女。”
徐时璧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孤一定会想办法的。”
孙氏还欲留下,被张老太太拉走了,而叶父看了看徐时璧,还欲多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东宫。
一上午过的很快。
距离叶若水的药性发作还有不到半个月,这期间徐时璧找来了岑采良—他记得叶若水和他说过,这位郡主娘娘是她和涵菁长公主联络的唯一方式。
不过叫她来,并不是为了联络的。除了张老太太和叶若水的舅母姨母几个商量好了轮流看守,东宫还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镇守—最好是皇室的女儿,也省的别人传闲话。岑采良就首当其冲的成为了那个最好的选择了。
徐时璧这次进宫,除了去寻一些东宫没有的稀有药材,还有就是想查一查,顺便最好能在圣安帝面前多晃悠两圈—反正他最近对他还不错。
利用父皇的同情心去彻查是谁动的手简直再好不过—这是徐时璧能想到的,能帮叶若水整理好一切的最优的选择。
不过他在宫里还是出了点意外情况。
那是一个圆脸的小宫女,在御花园去往圣安殿的必经之路上等他。起初他以为只是个想要攀龙附凤,在这里等父皇的小秀女,最后却看到那个姑娘见了他,竟远远的朝他走来。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她说道:“是太子殿下吗?”
徐时璧沉默不语,只是冷漠而稳重的看着他,仿佛问的不是他一般。
李望舒没等他回话,自顾自的磕头说道:“我知道是你。我想见若水一面,我是李望舒,你曾经派人给我送过信。”
宫里林皇后的眼线众多,几个人不好在这久留。徐时璧这才认出原来这位就是叶若水常常提起的李望舒。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不说话就是默许她接着说下去了。
李望舒似乎也没在等着他回答:“我听说东宫的事了。若水如今中毒了,我想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