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珺瑶被他这教主式咆哮吓了一大跳。
晚上很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更大了,陈珺瑶甚至怀疑下一刻寝室楼就会唰唰唰亮起灯光然后许多人从窗户那里伸着脖子看着下边的他们。
“你声音小一点。”陈珺瑶小声提醒他。
然而贺耀先却会错了意。
“连和我在一起说话都觉得丢人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陈珺瑶简直是醉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小子和你表白了?怎样,你打算接受他的告白吗?”
“接受不接受这是我的事情,和你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陈珺瑶挑眉,“而且你不是也要结婚了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补干涉不是很好吗?”
贺耀先紧绷着一张脸,手背上的青筋都绽露了出来。
“陈珺瑶,你真是好样的!”
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也知道贺耀先是什么脾气,如果今天晚上不和他说清楚的话,自己怕是回不去寝室了,于是陈珺瑶耐着性子,也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我小的时候你很照顾我,我没有忘,一直铭记在心,至于你刚才你说的我对那些不屑一顾,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出来的这个结论。你所珍惜的,我也很珍惜,我一直都记得。”
听着她这舒舒缓缓的语调,贺耀先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的时候我不懂事,一直都缠着你,甚至还说过很多没大没小的话,现在我长大了,明白了,也懂得自我约束了。童言无忌,如果我以前说过的一些话给你造成什么困扰,我很真诚得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不会以后不会了,我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选择和人生,而且我们在各自的轨迹过得很好,这不是就够了吗?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以前的那些回忆呢?”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这一席话是她去规劝别人的,贺耀先都要忍不住为她鼓掌喝彩了。
因为当初的那个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但是,现在他是当事人,大道理是说给他听的。
他不想听,不想知道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这个小丫头不再喜欢他了,不会缠着他一口一个贺哥哥甜甜地叫了,不会昭告全世界非他不嫁了,这个就足够他惶恐的了。
“瑶瑶,你不喜欢贺哥哥了,是吗?”
这么问着,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仿佛是某种致命的要素,从他的血液中被生生剥离,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开始脱离大脑的控制。
所以他的手会将她握得更加用力,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就要断裂开来。
“我不否认世界上有那么一种感情,在两人分别许久之后依旧弥新,比如说筱冉姐姐和大哥哥,但是我和他们不同的是,几年前,我的思维没有他们成熟,尽管我在同龄人里边算是早熟早慧,但是对于感情之事,还是失了判断。”
她停顿了下来,贺耀先屏住呼吸听她继续说下去。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一个比我小了十来岁的小破孩对我说喜欢我非我不娶之类的,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也绝对不会当真,所以几年前你对我的态度,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现在还会来找我,对我说刚才那些话。我本以为我离开你,你总会把我给忘记,然后过你本该过的生活。”
她真的太理智了,每句话都是从理性的角度出发。贺耀先宁愿她感性一点,从感情的角度来和他说话,起码那样,还能找到些许当初的感觉。
他低头,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陈珺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其实你没忘记我,我很高兴,起码我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了些许的痕迹。贺哥哥,你回吧。”
一声贺哥哥,贺耀先整个人都猛地一个激灵。
当年那个甜软的嗓音又涌入了脑海中,勾起了那些会议。
贺哥哥这个称呼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小丫头的代名词,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从睡梦中惊醒,耳边都仿佛有这么一个声音。
“我会再来找你的。”贺耀先上车之前,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淡淡从心理防线上来说,他就落了陈珺瑶一大截,陈珺瑶现在理智得可怕,相反,他反而被当初的回忆和感情弄得一团乱麻。
不管说什么,他都说不过她。
他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然后再来找她。
很想说一句不要让他再来了,但是陈珺瑶也知道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听她的。
否则就不是贺家二少了。
贺耀先的车子开走,陈珺瑶才慢慢上楼。
穆清正在敷面膜,听到门声响动回过头看她:“我说你去机场接个人怎么接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要和他为爱情鼓掌不回来了呢。”
陈珺瑶神态怏怏,没有理她。
见陈珺瑶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床上,穆清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于是立刻挪了过去,拍拍她的胳膊:“我说怎么了?接了个人怎么和丢了魂儿一样?”
陈珺瑶的脸埋在枕头里,不语。
“刚才你弟弟来找你了,我说你不在,他让你回来之后给他打个电话。”
陈珺瑶现在谁都不想理会,但是一听穆清这么说,立刻给李骁扬打电话。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来抒发一下思想感情,李骁扬巫医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对于贺耀先和她的那些个破事,他很清楚。
电话一下子就被接通,那边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喂?”
“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啊,因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半夜往外边跑么?”
“来寝室接我。”
李骁扬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边的车水马龙。
“你让我去接你,我就去接你,那我多没面子?”嘴上这么说,手里已经拿起了车钥匙。
“给我滚过来!现在!”一声河东狮吼,陈珺瑶直接扔了手机。
李骁扬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无奈,他没招惹她吧?
不够半个小时,李骁扬就来了。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别等我。”陈珺瑶告知了穆清一句。
火速下楼一屁股坐上车,陈珺瑶目视前方:“酒吧。”
李骁扬凝眉:“借酒浇愁?”
“没错。”
“好。”一个字落,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陈珺瑶很少去酒吧,因为她现在不是很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气氛。
越长大,就越喜欢安静,自己一个人独处,再好不过。
不光是要借酒浇愁,还要需要外界的一些声音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李骁扬带着她去了一家环境很好的酒吧,虽然很热闹,但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起码安全问题有保证。
二人找了一个雅座,要了一打酒。
“话说平时这个时间点你不是都睡觉了吗?怎么今天还没休息?”陈珺瑶终于良心发现地关心了一下大半夜被自己叫出来的可怜人。
“因为我掐指一算,今天晚上必然有人会彻夜难眠,而我肯定首当其冲是发泄对象,于是乖乖等着灾难降临。”
陈珺瑶斜睨着他,哼了一声。
“怎么,见到他不高兴吗?”李骁扬问。
“谁?晏晴?见到她我有什么高兴的,又不是我偶像。”
“这么拙劣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使了。若不是我知道你那些个陈年破事,你也不会大半夜叫我出来不是?”
被说破,陈珺瑶抿唇。
“其实我想象过你俩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就算不是天雷勾地火也总要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但是为什么现实和我想象中差了那么多?”
酒来了,陈珺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不是盖的,这么一杯烈酒下去面不改色。
“因为我怂,可以吗?”
李骁扬笑:“居然这么诚实了?不多见,不多见。”
陈珺瑶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也看了那么多感情,也拍过那么多感情,按说早该刀枪不入了才是,怎么还怂了?”
陈珺瑶死鱼一样靠在沙发上,屋顶五光十色的灯光早就将她的眼睛炫得模糊一片:“你还记得我上次犯病吗?”
李骁扬愣了一下。
她来中东以后就没犯过病,她说的,应该是来这里之前那一次。
也是最严重的那一次。
“那次我犯病,是因为我被吓着了。那次养病期间,我看到过很多新闻,都是关于我的,而且很多,都是批判我的,甚至有的话说的很难听,很犀利。”
“媒体人说我缠着贺耀先不知廉耻,说晏晴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中有一条我记得最清楚,说我小小年纪竟然想要傍着贺耀先上位,而且下边的评论全都是一片附和之声。我自己身家条件是什么样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在晏晴的那些脑残粉看来,除了他们正主谁都配不上贺耀先,谁想要和他在一起都是别有目的。”
李骁扬沉默。
“当时我才多大?十多岁,全网都在骂我。甚至我自闭症的消息被泄露了出来,别人都说我矫情,说我玩个鬼屋能吓成那样为什么没有被直接吓死,没了我这个祸害贺耀先就能和晏晴好好在一起了,等等。”
“你问我这次为什么怂了,因为怕被骂,我害怕,那样的网络暴力,我不想再一次体会,我不想再一次处于风口浪尖,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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