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了吗?”
“谁?”
“角落那个,瘦瘦小小不说话的那个。”
“哦,你说他啊。”
食堂里,霍尔金娜扭头看向角落站着的那个瘦小的男孩:“叶卡捷琳娜,你为什么会注意他?难道你喜欢上了他吗?”
“你别乱说,哪儿有的事。”坐在霍尔金娜身旁的叶卡捷琳娜急忙才舀起一勺土豆汤的勺子塞进了霍尔金娜的嘴里。
“唔,好烫。”霍尔金娜连忙双手撑桌连人带椅子后退半米仰起头张大嘴手上不断扇风,邻桌的的孩子们见着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啊,抱歉...没烫着吧。”
“还好...下次别这样做了!你好奇怪啊,怎么今天忽然在意起那个小怪物了?”霍尔金娜坐了回来喝了口凉水埋怨的看了友人一眼。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我们一起上过课和活动过,他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吗?”叶卡捷琳娜看不清角落中瘦弱男孩的脸,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比铁窗外天空还要沉色的灰黑。
“不要在意他,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霍尔金娜压低声音:“离他远一点,这是我一个朋友警告过我的,跟他凑近了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说不定还会引来博士的不满。”
“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叶卡捷琳娜侧着头盯着霍尔金娜漂亮的脸蛋:“我一直听你说有个朋友、有个朋友巴拉巴拉巴拉,但谁都没见过你那个朋友。”
“他只在晚上出来...”霍尔金娜愣了一下。
“‘他’?哦~我懂了。”叶卡捷琳娜不怀好意地笑。
霍尔金娜一顿,忽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汤就塞对方嘴里里,烫得女孩哇哇直叫,再度吸引来了食堂里不少其他孩子的视线。
食堂角落中,瘦弱男孩也看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一眼,但只是顷刻间他就转移了视线,活力与美丽似乎并不能吸引到他,他漫无目的在食堂里看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这时一个淡金色头发洋娃娃似的女孩无声走到了瘦弱男孩的身边,她站定了细细的打量着瘦弱的男孩就像是在观察这个天寒冻土中不应该出现的奇怪小动物。
男孩下意识抬头,发现面前的女孩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怀里抱着个布偶静静地看着自己。
注意到男孩看过来后,女孩小声说:“叶列娜让我帮她带话告诉你,今天你不用去找她了,她被关禁闭了。”
男孩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面前抱着布偶的女孩,过了半晌他轻轻点头嗫嚅地说:“谢谢...”
抱着布偶的女孩站在原地看着男孩失魂落魄的跑向食堂的大门,将门摔在身后埋头朝向走廊的深处一直跑去,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仓皇无措的要去找回来才安心。
“零号说的没错。”女孩抱紧了布偶小声说:“真是个怪人...”
*
轰隆声之间,CC1000次快车冲出了红松林,再无遮挡的冬日暖阳照在漆黑的车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载着卡塞尔学院大一新生的快车正以时速300公里驶向遥远处繁华的芝加哥。
列车窗外的阳光照在了林年的眼皮上,红黑的颜色刺激着眼球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光,眼睛微眯着有些睁不开。
“你醒了?我之前还想问你要不要眼罩,但看你睡熟了就没有打扰你。”坐位对面的恺撒放下了手里厚皮的书籍看向了林年。
“做了个梦。”林年用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球,微眯着眼适应了车厢内的光线后才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还坐在CC1000次列车上,身穿风衣作战服的大一新生们正坐在座位上不失热情的讨论着这次任务可能遇见的危险和突发事件。
“有兴趣说一下吗?”恺撒挑了挑眉似乎对林年的梦很有兴趣。
“我不知道意大利的民俗还有解梦这一项。”林年捏了捏鼻梁稍微清醒了一些。
“解梦?”恺撒听见了新词汇表现得极有兴趣。
“现在世界各国都应该有相关学说吧?”林年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小口:“科学家们都相信梦代表着意识里的愿望,表达了潜意识的情绪,是平日中注意不到的思维碎片的隐性表达,解剖梦境可以帮助做梦的人更加了解自己。”
“你做了什么梦,噩梦还是美梦?”
“都谈不上,我不觉得周公解梦能替我解答一下梦见土豆汤很烫嘴是什么意思...”林年喝完水后喘了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这大概意味着你今天中午想吃土豆汤,我知道芝加哥有一家不错的分子料理餐厅,他们可以用打碎其他材料再把它拼成土豆,并且用土豆给你做一道土豆汤,吃起来很新鲜,完成任务之后要不要去试试?”恺撒微笑着重新打开了手里的书,看起来这家伙自信到还没开始任务就已经考虑任务完成后的消遣了。
“分子料理?感觉很贵的样子。”
“我请客。”
“你有钱也总不能让你请客,这种行为在我们国家叫‘宰狗大户’,是比较不礼貌的举动,既然我们是朋友就该互相尊重。”林年揉了揉眼角看向了恺撒手中书籍的封皮扯开了话题:“你在看什么?”
“十日谈。”恺撒看了眼书籍背面,上面是意大利原文林年不认识很正常,卡塞尔学院有语言课,但他却错过了上半学期的意大利语启蒙。
“意大利名着,我听过,但没看过,听说看起来像是读《故事会》。”
“故事会?”
“我老家那边的读物,两块五毛一本,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长篇短篇小故事,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笑话和连环画。”林年解释。
“那《十日谈》和你说的《故事会》没什么两样。”恺撒耸肩:“如果你愿意把后来人画的插画当做连环画看的话。”
“还是有区别的,起码国内的《故事会》尺度没《十日谈》那么大,投稿的笔者们都很收敛毕竟事关稿费糊口的事情。”
“我正看到的故事是说修道会里面有个小修士忍不住犯了戒律,把女人带回了修道院里,院长在发现之后没有大义灭亲,而是忍不住与那个女人媾和,但过程却被小修士发现了并以此为威胁大家岁月静好,故事的结局是小修士和院长以后时不时就把那个女人带回修道院胡搞八搞。”
“恺撒兄,不是我说,你的中文成语真是用的高潮迭起...”
“我什么词用错了吗?”
“忘了我的话吧,你们意大利的修道会信仰的是什么宗教?这种故事写出来作者不会被挂上十字架烧死吗?”
“小说主张的思想是反对禁欲主义,推行人性自由...在意大利反对禁欲主义的家伙通常都能混的很不错。”恺撒笑了笑。
“人性自由,放任本心的欲望就能算人性自由了吗?”林年问:“故事里那小修士和院长都做了错事那算同流合污吧?”
“但他们并没有强迫那个女人跟他们发生关系。”恺撒举出了不同的看法。
“我不是太懂宗教的问题,我只是本能地觉得他们做错了。”林年没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挖下去,毕竟他没有读过原文。
“那好比你是宗教惩戒所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把他们两个抓了起来,你准备怎么判刑?”恺撒合上书问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我不知道,全部烧死?”林年说。
“如果小修士跟那个女人是两情相悦呢。”
“但他们不该在教堂里做那种事情。”林年说:“我大概还是会烧死他们。”
“看来你很好的代入了惩戒所执法人的身份。”恺撒点了点头看向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如果这次任务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们找到犯人,给他定罪,然后烧死他。”
“听说犯人是个连环杀人凶手。”林年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恺撒回头。
“听说,只是听说。”林年摆了摆手。
“那样更好,像那种疯子罪有应得。”恺撒淡淡地说道。
“如果你抓到了他,你会动手杀了他吗?”林年反问。
“我大概会的。”恺撒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迟疑:“保护弱者、严惩凶手不正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吗?”
“看起来你的觉悟比我高。”林年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下手么?”
“不,我不知道。”林年也扭头看向窗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这种事情...总要遇见了才会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CC100次快车呼啸而去,驶进了芝加哥这座繁华的钢铁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