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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坚持住,什么都不要说!”

高声喊出这句,背起楚瑶清,毅然跳下,往马车掠去。

她在赌。

赌楚晔仅仅是昏迷。

赌此话能造成迷惑性,拖延时间。

赌那些人以为他们是寻常人家的子女,无法立即求来帮手。

安置妥姐姐,她当机立断,拔下发簪,对准马臀狠狠一刺。

马儿吃痛,嘶鸣着迈蹄狂奔。

对于小姐的行为,阿丰虽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拉起缰绳,控制住方向。

待爪牙们赶到时,车撵已拐出巷口,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悻悻顿足,返至宅内回禀。

“跑了?”方鹏挑起眉。

“属下失职。”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地,“那女子会轻功,且格外机敏。”

“习过武艺啊……”

瞥了眼如破布般丢在角落的少年,男子摩挲着下巴,有些犹豫。

按理说,一刀解决即可,不留后患。

可小姑娘的举止及话语,确实令他起了疑心。

略一思索,下令道:

“送到地窖去,弄醒了,严加盘问。”

多活一个时辰,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京官受理了案件,赶至此地也是后半夜的事。

彼时,一座空宅,凭片面之词,能证明什么呢。

何况,只要敢报官,便有的是法子,让对方永远开不了口。

两名汉子将人拖走,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侍卫浇了桶清水,刷洗几下。

半盏茶的功夫,砖地光洁如旧。

院内恢复静谧,仿佛无事发生过。

天空阴云密布,夜风呼呼地吹。

车轱辘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像是下一瞬就要支离破碎。

阿丰拼了命的催赶马车,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滚滑落。

她紧盯前方道路,呼吸急促,眼眶酸胀,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

“不要紧,来得及……二哥……等我……”

喃喃自语,她一遍又一遍的坚定着信念。

当熟悉的府邸出现,不顾仍在飞驰的车撵,足下一蹬,往前扑去。

就地打了个滚,浑然不觉疼痛。

踉踉跄跄爬起,抬手猛拍大门。

砰砰砰——

“谁啊……”阿宏刚抽了栓,就被猛地推开。

定睛一看,有些不敢相认:“四、四小姐?”

“父亲呢?”

小厮愣愣道:“侯爷半个时辰前,出府了。”

轰隆——白光划过,雷声渐近。

她一个趔趄,稳了稳身形,急急追问,“有没有说,去哪儿?”

“好像出城会客了,许是明早归,小姐,您怎么了,脸色好差……”

脑中嗡嗡作响,她两腿发软,双目空洞,阿宏担心的脸,在视线内左右晃荡,只见嘴巴的开合,听不清任何声音。

明早……楚晔可能,等不到明早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告诉二娘,多添慌乱。

老祖宗……年纪大了,受不住的。

大伯父,定在大理寺值夜,只身寻去,没一两个时辰,怕是见不着人。

都怪她。

是她莽撞,是她幼稚天真,是她不自量力,将险恶世道当成简单的游戏。

是她……害了二哥。

谁,还有谁……能帮帮她?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路口。

裹着袄衫,孤零零的站着。

一簇簇人群经过,却没一个,可以伸以援手。

突然,一张总是噙着邪笑的脸浮现。

她一凛,飞也似的往澜雨苑跑。

“进入雷雨季了啊。”

林傅感慨着,顺手阖上木窗。

“过两天让贺三亲自去一趟码头,确保首航万无一失。”

阅着宫中传出的密信,楚暮扬声交代。

当目光扫过“帝有意废太子”几个字时,勾了下唇角。

太子一废,局势大乱,与他而言,甚为有利。

“少爷,您的茶。”穆山端着木托走近,“方才小狐狸想溜到隔壁去,让属下关回小窝了,不过瞅着快戌时,四小姐尚未归呢,冬儿一直守在门口翘首以盼的。”

“还没回府?”瞥了眼天色,他眉头微蹙,“你们说,我是不是把她的性子养野了。”

没等随侍反应过来,拈着纸张的手指顿住,嗤道:“啧,来了。”

须臾,另外两人亦听到了脚步声。

轻巧飘摇,是运起内力的,速度极快。

他语带嫌弃的评价:“迫不及待。”

瑞凤眼半垂,掩去了眸中的点点笑意。

穆山抢先一步,打开房门热情唤道:“四小姐!”

林傅暗付,这小子,是块当宦官的料。

他烧了信,翻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读起来。

等着那丫头咋咋呼呼冲入,用软糯嗓音,道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若欺负的话说得狠了,还会生闷气,偷偷用杏眼瞪他,嘀嘀咕咕抱怨,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他一个人专属的,小宠。

然而预料中嬉笑未响起,只闻浅浅的气息声,屋内静得诡异。

他狐疑望去,眸底的戏谑,渐渐淡了。

绣花鞋仅剩一只,右足的白袜套染成黑灰色,裙衫沾满泥土,袖口破了几处。

发髻散乱,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一双爱笑的眸子盈着哀伤泪光,嘴唇微微颤抖。

啪!书册弃置一旁。

他起身,踱步至她面前,抬手触及脸颊,以指腹拭去肌肤上残留的脏污,轻轻道:

“谁,欺负你了?”

许是他的神情认真又温柔。

亦或是这句话,触动心底的某根弦。

再或是,情绪到达了溃败的边缘。

唇瓣越抖越厉害,她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暮哥哥……救救二哥……呜呜……求求你……救二哥啊……流了好多血……我的错……为了我……”

断断续续,将大致情形讲了一遍,她仰视着沉默的男人,两只小手不由自主攥紧他的衣衫,犹如在汪洋中寻到一根浮木般,无助又无措。

此事非同小可,那帮恶人牵涉极广,他与楚晔无血缘关系,且在攀附权贵力争上游的过程中。

倘若不愿插手,倘若拒绝的话……

她,要如何是好?

“在何处?”

简单的三个字,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杏眸瞠大,一滴泪珠悬在眼角,惊喜得甚至忘了抽泣。

“我领你去!”

见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急切道:

“说不清的,由我带路,比较快!况且……”

若待在府内干等着,受不了那份煎熬。

像是明白她的未尽之言,他没阻止,拎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大步往外走。

“爷!”林傅忽地醒悟过来,闪身拦住,低声道,“您真要管侯府的事?”

他看着随侍,眸色沉沉:“这不是侯府的事。”

这是,她的事。

“那好歹等宗佑他们……”

“来不及了。”

他展开玄色大氅系妥,袍摆鼓动,带起一阵劲风。

枯竭的心间顿燃一线希翼,她粗鲁的擦去眼泪,急忙追上。

穆山不言不语,默默随后。

林傅叹息着主子难得的不理智,只得抬脚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