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主子的恣意妄为,随侍内心毫无波动。
寻了个阴凉的树荫,抱臂候着。
半盏茶光景,两根木棍凌空飞来。
抬手接住,一对比,林傅惊讶道:“轴条不一样?这……并非意外啊。”
“用小的替换其中一根,只走京中街道,撑个两天不成问题,一旦上了盘山路,单边受力……”仰头观察了下前方,侃侃分析,“正常来说,大约到半山腰,就会脱落,我赶得急,加速了磨损,啧啧,此人,算得一手好棋。”
可惜,漏算了这位爷的实力。
凤眸半垂:“你认为,是谁?”
“侯府中的,不作二想。”林傅摩挲着下巴,略一思索,“难道,与下毒者为同一人?”
唇角微勾,扬起一抹玩味:“恐怕,没那么简单。”
叩叩!
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后,半扇木门挪开。
明亮的烛火照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嘴角及额头破了几处,涂上药水,青青紫紫的,甚是可怖。
“阿傅……”门外的小厮张了张嘴,半晌回过神,“老爷听说你们遇险,派我前来看看,少爷……他还好吧?”
林傅拍着胸脯,露出一副无比自豪的表情:“我赶了这么多年的车,一觉出不对劲,当即拖着少爷跳了,他摔在我身上的,受了惊吓,擦破点儿皮!”
“没事便好。”小厮笑笑,“大少爷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好福气。”
咧开大嘴,两排白牙明晃晃,青年憨厚十足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
送走小厮,返身回到屋内。
桌案旁,楚暮正提笔,用彩釉瓶内掺了银丝的墨汁,斟酌着写下一串名字。
林傅立于一侧,朗声禀报道:“归来时,与马厩主事讲了遭遇,截止刚刚,总共有四人探过,玖卿小姐是第一个,携小半个甜瓜,一见属下伤势,又咋咋呼呼送来一堆伤药,再三表明您已入睡,方满心担忧的离去。”
执笔的手指顿住,他似笑非笑:“改行说书了?”
“咳,如实描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二夫人命厨房熬煮一盅莲藕排骨汤,试过,无毒。”
“二少爷让人送了几本诗集,道是供您卧床休养时看,属下觉得,多半是被四小姐逼的,因为那家仆一个劲儿在问,要不要?”
他投去一瞥:“你怎么回的?”
林傅一本正经:“多谢。”
依主子的性子,越是强求,越愉悦。
他欣慰:“很好。”
“第四个为楚侯爷的人,不关切,亦谈不上冷淡,与平常无异。”
“嗯。”他收了笔,待墨迹干透,字迹消失,叠起卷入封蜡,“两个月后,秋季大选,让他们早做筹备。”
林傅接过,犹豫道:“这样布局,会不会太久了?”
“皇宫,可比江湖险恶。”他踱步至窗边,黑眸映着皎洁的月色,“时间算什么,我花了六年,从死到生。”
也能用另外一个六年,让别人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楚暮险些跌落山崖之事,并未引起轰动。
实际上,除了那么几位,没多少人知道,更没多少人在意。
数十年来,府内习惯了漠视这名大少爷,短期内无法改变。
他以犯病为由,窝在竹苑。
除了坚持不懈、隔三差五上门打扰的云玖卿,以及那只整天以偷吃为乐的狐狸,勉强可以独享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