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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多年温柔,官学闹事

慕璟荻点头,然后盯着饭吃,眼神也不带别处乱转,埋头苦干。

慕清颜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觉得站哪边都不对,默默抬手,夹了一箸子菜,放进了旁边人的碗里,道:“吃吧。”

容珏挑了挑眉,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菜,轻轻一笑,这算是他得到的意外福利:“多谢。”

夜色渐深沉,一顿饭终于结束下来,慕璟澜三兄弟离开了慕国公府,慕清颜也和容珏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轱辘声转动不停,她埋首在容珏怀里,头疼道:“以后,真希望再也不跟他们坐一桌了。”

“这就难说了。”容珏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以作安慰。

上午,店铺高楼匾额错落,鳞次栉比,大街上人山人海,小贩的吆喝声从嘈杂喧闹的人声中或高或低传出来。

“那,这个送你。”温从年从旁边吆喝得热切的小贩那里,拿了扬东西递给谢芷。

谢芷看着那掌中的泥娃娃,一愣,接过:“为何?”

温从年笑道:“你忘了,以前我总是送泥人儿给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有机会再送你了。”

谢芷默然,她确实忘了。

那年大长公主选了王瑛欢做祁云的未婚妻,她输给了王瑛欢,心里正不服气,父亲没经她同意就把她许配给了温从年,温从年在盛京的名头是不小,是个极好的佳婿,但是谢芷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温从年,突然做了他的未婚妻,如何甘心。

一次宴会之上,他似乎很开心,走过来想跟她说话,当时她一个人躲在水塘边生闷气,见到他,怒火忍也忍不住,就做了她这辈子最不顾形象的事情,捡了池边的烂泥就往他身上砸。

砸了好一通,她砸累了,也气消了,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一直站在那里,从她开始砸他开始,他就站着没动,一直看着她,不温不火的模样。

这个从来干干净净的世家公子,太后和先皇都夸赞为青年才俊的少年,此刻成了一个泥人,到处都沾着烂泥和泥水,斯文清俊的脸上也不能幸免,一块淤泥砸在额头,让他看起来极为滑稽,但是那双温澈深邃的眼睛带着脉脉春水般的感情。

那一瞬,与那双眼睛对视,她近乎有些无地自容。

跺了跺脚,顾不得满手泥污,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转头对他恼火叫道:“我不喜欢你,你不许娶我!”

那日回去之后,她以为遭受这样的羞辱,温从年会找父亲退婚,结果她等到了他送来的礼盒,里面装的是一个泥娃娃,正是她那日砸人,怒气勃勃的样子。

她不知道她那日的样子究竟如何,但肯定张扬又傲慢,盒子里的人一瞧就是她,却太可爱了些,气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捏捏她,生出怜惜。

想起那双温澈深邃带着脉脉深情的眼睛,她鬼使神差觉得,这就是她在温从年眼中的样子。

之后,她每日都会收到温从年送来的泥娃娃,直到温家被抄,她的家族也被流放。

“可惜,这娃娃不是我捏的,你比这娃娃好看多了。”温从年温和笑着,声音略带惋惜。

她看着手上可爱娇俏的女娃,心口微缩,不由道:“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好?”

她想起那些被她随意丢弃的泥娃娃,把她的神态,张扬刻画得十分传神,无一不漂亮精致。

温从年微笑:“在我心中,你无可替代。”

谢芷这辈子都不会怀疑温从年对她的感情,饶是不爱温从年,但她心里不感动绝对是假,转头不再看他,把目光重又落回了大街上。

温从年也没逼她说什么,不紧不慢跟着她的脚步,道:“姑姑向来疼我,说是过几天刑部有差事,等谢杭省试完便去看看吧。”

谢芷不傻,省试无论如何,要是后台没人,才华再高也不一定能拿到什么差事,庸庸碌碌在翰林院做个修撰,一辈子可能就这样蹉跎过去。

更别说,省试还未到,差事都已经定好了。

她道:“你用什么跟圣上换的?”

圣上对漕帮一直有多忌惮和觊觎,她是知道的,若是温从年付出的太多,她回报不了,只会更加愧疚,她之所以如此得太后看中,她心里明白,也大多是太后疼爱温从年的份上。

温从年并不在意,道:“当年一无所有是为了你,这漕帮也是为了你,你若开心,这才是漕帮在我手上最大的意义。”

这话,这情,谢芷都不知道怎么接,他漫步走着,道:“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到底输给祁云,输在哪里?”

她脑子里闪过那张清隽卓绝,偏生又无情的面庞,脚步顿了下,继续朝前有些无望的走:“我也不知道。”

这个话题实在太敏感,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说下去,默默走了片刻,只听温从年道:“祁云来盛京了,你可知?”

谢芷猛地抬头,眸中难掩诧异。

对上温从年温和的眸子,里面倒映着自己失态的模样,又渐渐冷静下来:“辰儿要参加省试,他来看辰儿再正常不过。”

“是吗?”温从年轻轻笑了。

她移开目光,瞥见了站在前面街角的人影,目光一凝,再也挪不动目光了,温从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缓缓笑了,对她道:“我不妨碍你们,先走一步了。”

谢芷感激看他,点头:“多谢。”

她看着温从年转身离开,转头,目光落在走过来的俊美的年轻男子身上,待他走到近前,道:“辰儿。”

官学里。

谢岑刚从书舍里抱了书要找地方温习,路过回廊,一条腿伸在过道上。

他看了眼那懒洋洋靠着廊柱的人,默了一下,然后倒退回去,绕过小花坛,换了条道走,又看见那条腿伸在路上。

这时候要是还不清楚这人是不是刻意针对就太装傻了。

他无奈,开口道:“荣公子,请让一让。”

荣安双手环抱,蔑视道:“我要是不让呢?”

谢岑抱着书,掉头就走。

荣安见状,脸一变,喝道:“站住!”

那背影还继续走。

荣安气得站起来,追过去道:“我叫你站住,没听懂啊!”

他这一叫,周围不少学子都看了过来,不过谢家已经倒台了,荣国公府虽然最近不太好,但怎么也比谢家强。

诸位学子心里都有考量,在这个世家子弟遍布的地方,能不给家里惹事就不惹。

更何况谢岑是走后面进来的,走后门来的不少,但是谢家已经下台,谢岑来官学这些日子如此优秀就遭人嫉妒了。

对于荣安来说,荣国公府日日被人议论,他早受不了了,想要找人泄泄火,谢岑这种落魄世家是最好的人选。

谢岑看着拦在自己面前,明显不怀好意的荣安,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荣安恶劣笑了,像是好整以暇准备逗弄宠物一样,不慌不忙看着他抱着的书:“谢岑,这么勤奋看书呢,你来盛京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落魄家族怎么努力也是没前途的吗?”

谢岑神色微黯,紧了紧手中书,挪动脚步便走,道:“此事就不劳荣公子关心了。”

荣安自然将谢岑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赶忙拦住他:“大家都是同窗,怎么能不关心呢,你瞧瞧你这些日子的努力咱们都看在眼里,当真心疼你,你还小还喜欢做梦,我们这些过来人自然要好心提醒你了,你入了这官学就已经是老鼠屎混进热汤粥了,哪里还能化鸡为凤的道理?”

谢岑握书不语,唇瓣抿得越来越紧。

荣安乐得高兴,面上仍好意道:“谢岑啊,你看看你这几日文章做得如何?你心里也知道极好吧,但夫子夸过你吗?没有!看见祁老先生了吧,他身边围绕的学生有你这种破落户没有?没有!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好努力的,你的家族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落没了,而你的出身如今除了卑贱,再找不出别的词来了。”

谢岑握着书,脸色青白,手指也捏得泛白泛僵,似乎下一刻就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周围学子看着不太对,也知道荣安说的话太过分了,有的人没胆出来,有的人想开口,却被旁边人拉住,在场只有谢岑和荣安两个人站在显眼的一处,荣安那一脸得意与嘲讽,越发刺得人越自卑,越失去理智。

荣安朝他边上走一步,哥俩好一样,道:“看得出来,你十分崇敬祁老先生吧,这些日子每次祁老先生来讲课,你虽然没资格进去听,但都在祁老先生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说真的,那时候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巴巴的等着人垂怜呢,可惜啊,祁老先生那样盛京鼎鼎有名的大儒,怎么会去看一条丧家犬呢,哪怕那条犬再怎么可怜,它也只是只犬啊,啧啧,谢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瞪我,眼眶都红了,咦,你不会是想打我吧,来呀,来打我吧,我站在这里,让你打!”

荣安十分义气,似乎很体贴让谢岑出气一样。

谢岑死死盯着他,眼眶越来越红,捏着书却还是在克制着什么,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蓄势待发。

“唉,”荣安脸伸过去,等了半天,见谢岑这幅隐忍克制的模样,摇摇头:“谢岑,你这样的不行啊,会憋出病的,虽然官学禁止斗殴,但是你反正没前途,就是混个名额,何必忍气吞声呢,看看,都忍成孙子了。哎哟,真是可怜,碰巧今天祁老先生也在官学里,我要不去给你求求,我有幸倒是去听过祁老先生的课,毕竟我是荣国公府的嫡孙,我去给你看看老先生是不是能让你进去听听,不过实在有些难,你谢家实在是货真价实的破落户啊。”

“啊!”谢岑脸色扭曲,一声怒吼,把手上书猛地扬起,眼看着朝荣安砸过去。

荣安避也不避,就等着那书砸自己头上,疾风刮过脸,“啪”一声。

疼痛未至,他脸上得意之色僵住,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书,勾起的唇也彻底凝住。

“你!”他怒瞪向谢岑,这小子怎么不砸他,不按套路出牌!

谢岑弯腰,神色冷淡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灰:“刚才手滑,书不小心掉地上了。”

见荣安神色扭曲,他又道:“多谢刚才荣公子的好意劝诫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祁老先生那边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要念书,告辞!”

他又重新抱好了书,说完就走。

荣安气了个半死,磨了半天嘴皮子,就得到这么个结果,他还等着谢岑打架被赶出官学呢!

“你给老子站住!”他凶相毕露,追过去伸手就要抓住谢岑,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胳膊。

一人声色沉怒道:“不知荣公子想做什么?”

荣安抬头,见来人清俊陌生的脸,他满是怒色:“你他娘的谁?”

谢杭松了攥住荣安的胳膊,道:“我是谢岑的大哥谢杭,不知荣公子为何要针对家弟,虽然家弟碍于官学规矩不敢私下斗殴,但荣公子别忘了,我不是官学的人。”

荣安听得乐了,上下打量着谢杭,卷起袖子:“哟,这是要跟我打呀,你这文文弱弱的,经得起老子几下啊!”

“大哥!”谢岑紧张的拉着谢杭的衣袖,摇头,他家大哥哪里是跟人打架的料啊,他跟荣安打还差不多!

谢杭绷紧脸,他没跟人打过架,但是他做不到让自己的弟弟,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负!

他一甩袖,也要卷起袖子。

“住手!都住手!这里是官学,不是斗武场,还是你们一个个都想被逐出官学!”眼看要开打了,一道急声呵斥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看过去,就见官学的学官郑宏在那里脸色带怒。

一众看戏的学子都一下立正,敛了看戏的表情,荣安面上还是吊儿郎当,但还是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道:“先生,分明是他说要跟我动手的。”

“够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郑学官十分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