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身上松散的衣服,手上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她倒没继续脱下衣服,只整理了一下,然后靠着床沿,伸手,给自己探了脉搏。
片刻之后,她蹙起了眉,盯着自己把脉的手。
刚才,莫名其妙的晕眩,才让她栽倒了河里,现在把脉却是一切正常。
“阿颜?”
外面响起敲门声,是千琅的声音,慕清颜松开手:“进来吧。”
随着门打开,外面站着的除了千琅,还有赶来的九柯,和气喘吁吁的大夫。
千琅把衣服送进来,然后又出去关了门,等着慕清颜把衣服换好之后,唤了那大夫进来把脉。
慕清颜已经把过脉了,对这个大夫也不抱什么希望。
那大夫探了片刻,给出的答案也是无碍,落了水,以防着凉,喝碗姜汤便是。
慕清颜点头,表示听了进去,吩咐九柯把大夫送走,又对着面色有些复杂的千琅,无奈看着他一身湿透的衣服,让他赶紧去换了。
……
江州一处幽静的宅院,二进的院子的深处,正屋里传来几声轻咳。
慕璟渊坐在书案前,手上正拿着一封信,在认真看着,窗外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流露几分孱弱的清隽气。
听见他突然掩唇,忍不住低声咳嗽,临舟心里发紧,赶忙拿了件披风来,给他披了上。
“早跟你说不要急,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想急也急不了吧。”乔大夫没好气,端着药碗进来。
“你急了半天,差点命都搭进去了,结果呢?还不是白急!”乔大夫一说起这个,跟吃了火药一样,怒气冲冲把手中药碗,丢到慕璟渊的书案前。
慕璟渊自知理亏,把桌上冒着热气的药端起来,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是最熟悉的味道,他眉头也没动一下,只接过临舟送上的茶,漱了口。
拿着帕子,擦了下些许湿渍的唇角,余光瞥见桌案上的家书,心里一阵安心。
前段时间,他们还没来到江州,就收到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他惊得连忙日夜赶路,乔大夫怎么也劝不住,然后他刚踏入江州,就重病不起。
昏迷了两日醒来,才得知又收到了京里的家书,原来是老夫人催着他成亲,想出的苦肉计,结果他因此奔波重病,京里才赶忙回了实话。
他有些头疼的捂额,到底是他大意了。
祖母的心思,这几年越来越明显,偏生他还是忍不住中计。
临舟似乎看出了自家世子的窘迫,忙岔开话题:“乔大夫的医术真是厉害,前几日我家世子病得厉害,想不到喝了乔大夫您开的药,现在都可以下床了,再等两日,就该大好了,您可真是神医!”
乔大夫不屑:“少给老夫打马虎眼,老夫平日最烦的,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老夫累死累活,费尽心力的救你,结果你想折腾就折腾,要是换做别人,老夫早甩手走人了!偏生老夫答应了那死丫头,等我见着她,你这事儿,我还得跟她好好清算一下!”
乔大夫越说越气,就差直接开吼了!
临舟和慕璟渊这几日,是真的都被乔大夫这嗓门儿吼习惯了。
待乔大夫发完了火,慕璟渊提议道:“乔大夫,不知小妹可否在江州,我祖母这次装病,也实在是家中愁闷,无人可陪,若是我可以吧小妹带回盛京,我祖母也能心安一些。”
慕璟渊这话说的倒是实话,至少,慕璟渊肯定,要是慕清颜跟着他回了盛京,分了祖母一些注意力,那么祖母就不会整天这么盯着他了。
“我等会儿给她写封信,你病过两日就可以大好,到时候,你自己跟她说吧。”乔大夫皱眉道。
乔大夫嘴上虽然是嫌弃慕清颜,心里却是处处为慕清颜坐打算的。
他知道慕清颜一直记挂慕璟渊的事情,虽然落跑,但是一直都派人和他保持联系,只要他有事,写信过去,那丫头就会来找他们。
前几日,慕璟渊病得凶险,他没好写信跟那丫头说,免得她来瞎担心,现在慕璟渊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再简单提几句带过便是。
慕璟渊显然也不想慕清颜担心,点头:“好,那就劳烦乔大夫了,过两日,等我大好了,再去见小妹。”
……
慕清颜和千琅回去没多久,便收到了乔大夫送来的信。
因为乔大夫信中说的简单,真可谓一笔带过,慕清颜知道慕璟渊的身体,一路奔波难免出现些小状况,便没太放在心上。
她也相信,慕璟渊真有什么大事,乔大夫不会不告诉她,于是,回了封信,感谢乔大夫对慕璟渊的照料,让他费心调理慕璟渊的身体。
同时,把天冰草和自己一些想法,都些给了乔大夫,准备过两日和他讨论一下给慕璟渊治病的法子。
把信回完,房外,红三娘叫她和千琅去吃了饭。
这一顿饭,显然比前面氛围好上一些,不管心底如何,三人倒是恢复了往日的说说笑笑。
饭后,各自回房,去歇下。
第二日,一大早,慕清颜绝对是被打扰,闹醒的。
天还没大亮,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听到动静,披好衣服去开了门,以为是下人找她有什么事,结果,她看见了邵寻。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没睡清醒。
直到,邵寻开口给她问安,她才彻底醒过来。
邵寻说容珏找她有事,这一大早上,便找上她。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事来,连脾气都不好发,急忙跟着邵寻走了。
结果,去了容珏那里,太阳刚出来,被书房里坐着看书的容珏,拉着去用了早膳,然后拉上了马车。
“咱们这是要做什么?”慕清颜昏昏欲睡,被容珏抱在怀里,还有一丝理智问。
“不是要成亲?咱们自然得好好准备了。”容珏轻拍着她的背,答得坦然、
慕清颜吓得懵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容珏一本正经,理所应当的脸。
容珏眯眼:“你不会,忘了,还是说,你想说你上次只是跟我开玩笑?”
她感觉后背轻拍的手,抚在脊背上有些毛骨悚然,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怎么,会,咱们赶紧去挑吧,早挑早好。”
容珏深看她一眼:“我想你也没反悔,今早圣旨已经快马加鞭送了过来,咱们可别做抗旨的事。”
慕清颜噎了一下,然后,认命,点头:“好。”
接着,她埋在容珏怀里,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至于,之后下车,选了些什么,挑了些什么,她大概选了些,事后都不怎么想得起来了,反正就随容珏折腾去了。
到了晚上,折腾了她整个白天的容珏,自然没有放她回去的道理,晚上又是一顿狠狠的折腾。
慕清颜越发浑浑噩噩,睡下的时候,脑子一片混沌。
她只觉得,今天,她应该有事。
但是被容珏这一搅,她全忘光了。
接下来几天,容珏都没怎么进书房,两人亲力亲为,把婚礼上要用的东西都亲自过目了一遍。
直到差不多连场地都布置好了,容珏放慕清颜回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她忘记了什么。
混蛋,他们腻歪了整整七天,祁辰不仅考完,甚至都放榜了。
上次在曹云彰那里分别的时候,她答应了祁辰,他州试那日去送他的,结果,她一大早就迷迷糊糊被容珏拉去选东西了。
她这下只能去恭喜祁辰了。
想起这次州试,祁辰他们考得都不错,祁辰自然是高中榜首,许文延其次,吴之衡、李乐唯和卢伟楠排名都靠前。
慕清颜知道他们的本事,自然不意外,但是江州文坛的人却炸翻了天!
只因为,这里面除了一个卢伟楠,他们还听说过,知道几分本事,但是祁辰、许文延、吴之衡与李乐唯这四个人的名字,实在是闻所未闻。
偏偏,就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拿下了江州头榜和次榜,让人惊得实在不敢相信。
虽说,偌大江州,藏龙卧虎二字,倒是没错,但在江州文坛里,那些被推崇的才子饱学之士,却被几个藉藉无名之辈,压了下去,还压得死死的,让江州文坛,乃至整个江州都动荡了。
许多人去翻出了祁辰在浦溪县的旧事和传闻。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一个农家少年,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被浦溪县人称为神童,被浦溪知县认定为女婿。
只是,天妒英才,前面连续几次州试,祁辰都因病没能参加上,要不然十四岁或是十七岁州试中举,那才是名动夏宋了。
众人忆起,当年,严州第一才子陈博宇可就是十四岁中的秀才,十七岁中的举人,引起了一震文坛界的热潮。
如今,这祁辰便无疑,是江州第一才子了。
但文人相轻,自古的道理,不少人如同浦溪县的文人一般,对于祁辰两次缺考州试,生出怀疑,觉得他十一岁便中秀才,实在是太过奇怪。
当年的乡试,还不定有什么猫腻,才让他之后的州试次次怯场,而这次,一参加州试,就名列榜首,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一考就中不说,还一中就第一。
这些说法,都没证据,但不妨碍有些人抹黑祁辰的心思。
月上柳梢头,街市上华灯初上,川香楼里,书生才子来此吟诗作对,榜单已出,到处叹息抑郁之情,处处可见。
二楼包厢内,美酒佳肴摆了一桌,两人对坐,一锦缎白袍,清傲尊贵,一布衣蓝袍,清隽优雅。
两个卓绝的俊美男子,坐在一起,比此刻窗下的璀璨夜景更迷人。
只可惜,两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是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上好。
容珏唇微勾,拿起桌上的酒壶,主动给两人斟满了酒:“还没祝贺祁兄,高中榜首,这杯酒算是祝贺了。”
祁辰拿起酒杯,看他一眼,把酒喝了下去。
他放下酒杯,淡声:“你不觉得此刻,你坐在这里,有些讨嫌吗?”
容珏也放下酒杯,闻言,一笑,又颇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不知我哪里做错了,让祁兄觉得讨嫌了。”
祁辰觉得容珏把他当傻子的模样,格外刺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州试那天,清颜没有来送我,是你搞的鬼,今日清颜约我出来,你提前得了信,又来搅局。”
他与清颜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朋友见面,也被这人防贼一样。
前两天他忍了,就算了,今日,就是他再好脾气,一打开包厢的门,发现比他更早来到这里,堂而皇之坐在他订的包厢里,就实在让他不得不恼火了。
偏生,这人,还半点不觉得不妥。
自作主张点了酒菜,此刻,倒像是两人约好在这里约会了。
祁辰素来极好的修养,让他说不出别的话,只是脸上嫌弃越来越明显。
想见的人没见到,抢了人的人,倒来这里宣示主权了。
容珏像是没看见,对面那张俊脸的难看,笑道:“祁兄别生气,你州试那日,不是我故意要叫走清颜,是因为那日不巧,我得带清颜一起去办,成亲需要的东西。”
祁辰面色一顿:“你们要成亲?在江州?”
“没办法,清颜急着嫁给我。”
容珏似无奈,却一丝无奈的表情都没有。
但,祁辰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容珏刺到了。
她,竟然这么急着嫁给容珏。
他不由,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我如今看你,越发不顺眼。”他声淡道。
他算是看出来,容珏今天就是来炫耀的,往日在浦溪县,容珏在慕清颜的事情上,顶多清傲霸道。
让从来不喜欢强迫慕清颜的他,格外看不惯。
但是,现在在慕清颜的事情上,如此无耻皮厚的容珏,他更是看得不顺眼。
所以,情敌之事,无关修养,都是互看两生厌!
在慕清颜一事上,容珏看祁辰也是不顺眼的,他可一直记得,当初在浦溪县,祁辰在他面前把慕清颜抱走的事。
当时,慕清颜人都是他的了,还是选择跟祁辰走的!
这账,他还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