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过舅舅，也问过舅妈，他们谁都不吱一声，倒是表妹林欣桐想开口，但被舅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一路上想着心事，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
这时候，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空气有些潮湿，夹杂了一丝桂花香。
方雪菱看了眼面前的居民楼，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脚朝着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很窄，仅有一米的距离，头顶是错杂复杂的电线。
这是方雪菱第二次来这里，她全凭着记忆往舅舅家的方向走。
“林勤昌，你又去赌！你又去赌！这个家都已经被你搬空了。”
“当初我赢的时候，你不是还夸了吗？怎么！现在输一点你就不乐意了？舒梅，我不怕告诉你，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你把家里仅有的钱拿走了，欣桐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
方雪菱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她心里咯噔一声，抬出去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这是舅舅和舅妈的声音。
争吵声还在继续，似乎越演越烈了。
“舒梅，我没有退路了，这钱要是拿出去还能搏一把，如果你不是给我，我一定会被那些人砍手跺脚的，舒梅，夫妻一场，就当我求你。”
“不！我绝对不会让你把这笔钱拿走，这是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是我留着给欣桐的生活费。”
“你让开！”
“我不让！死也不让，我是不会让你把这笔钱拿走的。”
下一刻的时候，方雪菱只听到“啪”地一声响，舅妈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林勤昌，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俩人好像厮打在了一起。
方雪菱刚想冲上去敲门，却又听到舅舅不耐烦的声音：“你不是说去找晚晚要钱吗？你找她了吗？
舅妈哭哭啼啼的，却还是哽咽着回他：“我怎么没找！可人家宁小姐说了，她也不知道晚晚跑去哪了！再说，就算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她能拿出五十万吗？”
“她可以找孟晟，可以找沈东临，区区五十万，对他们那些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也，也是，那是孟晟欠她的。”
……
方雪菱死死地咬着牙，用力蜷曲起手指，指甲抵着掌心的嫩肉。
她没有往前一步，也没有往后一步，只安静地站在原地。
她的亲舅舅，亲舅舅啊！竟然让她去找那个人渣要钱！
方雪菱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挂起嘲弄。
方雪菱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身后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在她耳边响起：“晚晚？晚晚，你怎么来了？”
这个声音先是错愕，随后便是惊喜。
方雪菱的脚步顿住。
舅舅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硬生生地将眼底的湿润逼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方雪菱扭头望过去，小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刚想要下楼问问人。”
客厅里的舒梅听到方雪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走出来，拉住方雪菱的手，“晚晚，你在门口杵在做什么！赶紧进来，进来啊！”
说着，她朝林勤昌使了一个眼色。
林勤昌会意，呵呵笑了笑说道：“晚晚，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和你舅妈一直担心你，当初让你住在家里，你也不愿意。”
方雪菱坐在坐沙发上，嘴角的嘲弄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浅笑。
“我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的，薪水也算可以。”
她抬头看向舅舅和舅妈，绝口不提宁瑶给她打过电话的事情。
舒梅倒了杯水给方雪菱，然后在她旁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找到工作就好，我们还担心你呢！毕竟，你现在不比从前了。”
方雪菱低着头，眸色轻闪，“舅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们……”
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到舅舅林勤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又抱着方雪菱的双腿大声哭诉：“晚晚，你一定要帮帮舅舅啊！要不然舅舅这回就真的死定了，五十万啊！可不是小数目。”
方雪菱冷不丁皱起眉，面色微变，“舅舅，你先起来，先起来。”
就是这个一言不合就给她下跪的男人，她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他对她极好，会把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满院子跑，会耐着性子陪她一起玩过家家，会把她举得很高转圈圈……
在方雪菱的记忆中，关于舅舅的画面都是很美好的。
眼前这一幕，既让她觉得心酸，也让她觉得无力，如果方氏没有破产，如果爸爸没有跳楼自杀，舅舅一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吧！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林勤昌被扶了起来。
事实上，他也就赌方雪菱会心软，这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心软，善良，懂事……
“晚晚，舅舅也是走投无路了，都是那些人给逼的！都是他们，是他们故意设局坑我，不然的话怎么会输那么多，利滚利……”
林勤昌抱着脑袋痛哭，似是在忏悔。
方雪菱一直沉默着，不言不语，那张明艳的小脸平静如止水般。
林勤昌不敢抬头看方雪菱，只得继续哭诉：“晚晚，你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想看着你跟欣桐出嫁，我想亲手把你们交给爱你们的人。”
“晚晚，舅舅错了！舅舅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再去赌，我就……”林勤昌一发狠说道，“我就把这几根手指剁掉。”
方雪菱依旧不作声，只安静地看着舅舅，
林勤昌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方雪菱，视线与那一双澄澈的深眸撞上，他莫名就觉得心虚，连忙别过脸去。
“晚晚，你，你说句话好不好？”
见方雪菱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一旁的舒梅也着急了，“晚晚，这可是你的亲舅舅，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就真的忍心见他受伤吗？”
方雪菱垂了垂眸，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舅舅，舅妈，那是五十万，不是五万，你们让我上哪弄这五十万？就是把我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
“晚晚，你，你跟宁小姐和沈先生的关系不是都不错吗？我可以问他们借，以后，以后我跟你舅舅努力工作，我们一起还债。”
舒梅迫不及待地拉着林勤昌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