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沉心甘情愿献祭心脏,就一如当年的宋太阳那般心甘情愿。
巫哲心中复杂,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对于宋太阳和尹星沉来说,他们面对爱人就如同隔着荆棘,如果要拥抱对方,他们就只能让自己受伤。
如果想要拥有对方,他们只能奉献自己,当心脏被刺穿,他们也会在另一种程度上与爱人实现共生与融合。
巫哲一如海巫当年所说的那般:你将永远深爱她,你将再也无法爱上其他鲛人。
巫哲想过退出,给宋明月和尹星沉自由,但他不舍得。
他当年放弃了宋太阳,他如今没有勇气舍下宋明月,也不能舍下宋明月。
巫哲将鲛人之泪中封印的记忆通通还给了宋明月。
“太阳,你是爱我的。”巫哲面容冷峻中带着些温情。
宋明月呆滞的面容上充满不可思议和痛苦之色。
“我是爱你的,但你却没那么爱我,不是吗?”宋明月问道。
巫哲愕然:“太阳……”
他感觉,恢复记忆的宋太阳,好像变了。
明明她的模样还是从前那般,可他为什么觉得她还是变了。
不似从前的宋太阳,也不似现在的宋明月。
宋明月撇开头,不再看巫哲。
他虽然拥有宋太阳的记忆,但她认为,早在巫哲拿走宋太阳心脏的那一刻,宋太阳就早已不存在了。
她是宋明月,是那个新生宋明月,是那个与尹星沉有瓜葛的宋明月。
宋明月撇开了头,她担忧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尹星沉的身上。
巫哲不甘心,他挡在了尹星沉的面前,与宋明月四目相对。
四目交投,气氛微妙,两个人眼睛中都有着奇异的情绪在翻滚。
整个世界好像就只有她和巫哲的存在,宋明月平静的看着他:“放手吧,洒脱一点,就像当初你放弃宋太阳那般。”
宋明月绕开了巫哲,她抱住了尹星沉,希望能够唤醒尹星沉。
巫哲心灰意冷,他解了迷惑禁制,让尹星沉昏迷了过去。
巫哲很是不解:“我陪伴了你这么久,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宋明月目光灼灼的看着巫哲:“宋太阳爱你,愿意为你付诸生命,然而你呢,你选择了让她活下去吗?”
“如果爱这么卑微,那么你的爱也未免太自私了吧?”
“为了自己,而拿走别人的生命。”
“当初你对宋太阳的选择,就是现在我对你的选择。”
“就算你陪伴我再久,也不及尹星沉真心待我。”
巫哲疑惑,他似懂非懂。
是他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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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星沉苏醒后,便再也没了其他记忆。
“孙砸,明月她今天还来吗?”
“你问了她吗?她是不是宋太阳后代啊?”
阿公喋喋不休,一直询问着关于宋明月的事宜。
而尹星沉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阿公,是你记性不好,还是我记性不好,你说的宋明月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关于宋明月的一切,他都忘记了,就仿佛宋明月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似的。
阿公有些不可置信,道:“宋明月啊,你忘记了?”
“你百般疼爱的女朋友宋明月啊!”
阿公试图唤起尹星沉的记忆,然而他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光听宋明月这个名字,他都觉得陌生不已,更别提具体的这么一个人了。
阿公不依不饶,他仍旧不肯相信自家孙子真的忘记了宋明月。
“孙咂,你告诉阿公,你和明月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阿公问道。
尹星沉一头雾水,他惊诧不已:“阿公,你到底在说什么?”
尹星沉只记得自己一觉醒来,阿公就一直逮着宋明月这个名字一直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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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巫哲一脸冷漠的看着尹星沉祖孙俩儿,他有些不解之意:“你不是喜欢尹星沉吗?为什么还要抹去他对你的所有记忆?”
巫哲越来越不懂了,前一秒还难舍难分的二人,后一秒,宋明月却已经做好了离开尹星沉的准备。
若宋明月只是普通的鲛人宋明月,她定然会选择好好的与尹星沉渡过当下一生,但她是拥有系统记忆的先行者宋明月。
宋明月在拥有了宋太阳的记忆不久之后,她自己是系统宿主的记忆也随之恢复。
而且团子告诉她,BUG已经修理完毕,再也不会出现闪退位面世界的BUG。
但还有一个坏消息,系统团子告诉她,尹星沉已经超脱剧本人物,所以他也成了其他系统选择的宿主。
宋明月提前觉醒,因此,她让尹星沉隐性系统继续陷入沉睡,等待契机而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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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二百五宿主完成任务!】团子张牙舞爪的庆祝。
随着几声清脆的金锭子落下之声,宋明月也回到了苍梧空间。
就在宋明月即将站定接受下一个位面世界之时,团子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宋明月问道。
团子满面惊喜。
【临时接到大系统通知,让宿主你去接替一个店铺】
【这个店铺在各个位面世界出现,以吸收人的情绪为主】
【总体来说,是块香饽饽!】
宋明月闻言笑了笑:“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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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倾盆大雨接连不断,遮天蔽日的乌云将黑压压的天空填了个满满当当。
在风雨摇曳中,有那么一家黄烛暖光的小店倔强的屹立在暴雨之中。
谢晗杵着一根长长的盲杖,四处瞎戳着。
他翻着白眼,浓烈巨大的雨水骤降声让他听不太清盲杖的回音。
小店的小门就那么敞开着,像是在恭迎谢晗的到来。
【宿主大大,你应该去搀扶他】
团子面有不忍之色,但宋明月只是笑了笑。
“什么人才能来这个地方,你忘记了吗?”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有自己找到正确的道路而来,才能找到他所想找到的。”
宋明月冷眼的看着屋外,看着谢晗跌跌撞撞的从雨中而来。
谢晗手中的盲杖已经用了多年,细细算来,估计已有十九、二十年的样子。
谢晗生来就是盲瞳,他无奈的抹了抹额间的雨水,风雨越来越大,他明明感觉眼前有光芒,有人家,可他又觉得遥不可及。
他忍不住拢了拢衣裳,刺骨的寒冷让他几欲放弃,但他一直记得爷爷的话。
人生再怎么艰难,也要坚持下去,只要有腿,那就还能走,只要有口,那就还能言。
人不是生来的废物,只有自甘堕落的废物。
就像当年的他,生来便有着一双白幽幽的盲瞳,被人丢弃,被人唾弃。
好在爷爷收养了他,才让他有了容身之所。
爷爷知道,年迈的他无法陪伴谢晗长久,于是,爷爷总是会对谢晗说。
“如果某一天,我也不在了,你不要哭,不要闹,更不要绝望。”
“你要打起精神来,努力的生活下去。”
爷爷虽然这么说,但谢晗知道,活下去其实很难。
他总是听得到那些人对着爷爷说些下三滥的言语,说爷爷只是一个倒夜香的,却还想养活一个盲生。
他知晓那些粗鄙之人看不起爷爷,他也知晓不是人人都像爷爷这么高尚。
于是,他就着身边的恭桶,朝那多舌之人泼了过去……
不由分说,此事是他不对,爷爷自然是点头哈腰连忙给那些人道歉。
谢晗不解,他很不服气,说道:“是他们多嘴,践踏爷爷。”
爷爷粗糙的大手在他头上抚了抚,发出一声叹息:“爷爷知道,爷爷什么都知道。”
“可你也不能这样,你忘记爷爷所说的了?”
纵使谢晗眼盲,但他知晓,爷爷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谢晗撇了撇嘴后又翻了翻白眼,道:“自然记得。”
“爷爷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做坏事的人,终究要遭到报应。”
这些话他耳熟能详,爷爷在他耳边时常念叨,他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
谢晗还是很不服气,又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能容忍。”
“他们骂我瞎子,骂我怪物,骂我什么都好,但他们不能骂爷爷。”
爷爷喑哑的声音笑了笑:“你从小爷爷就跟你说过,只要是能养活自己的生计,不管别人怎么说,那都不可耻。”
“所以,他们说爷爷脏,说爷爷恶心,这是对的,但爷爷不这么觉得就行了,你说对吧?”
谢晗觉得爷爷都是歪理邪说,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的哄骗自己。
闲暇无事的时候,爷爷会拉着谢晗在院里用盲杖丈量青石路。
谢晗和爷爷住在尹老爷府,尹老爷是经商之人,常年不在家,在家的只有他那一院子妻女儿子。
谢晗和爷爷是尹府上的寄生虫,好在谢晗和爷爷吃的不多,且占地儿不显眼,所以那废弃的柴房变成了爷俩的所宿之处。
爷俩就像是狗子身上的跳蚤,依附着狗子。
谢晗在雨水之中倔强前行,他不能停止。
他知道,一旦停止,他便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盲杖点地之声密密麻麻的落下,谢晗走得越发疾快。
【宿主大大,真的不去帮帮他吗?】
团子动了恻隐之心,雨中盲人这一幕着实让它瞧了心头发酸。
宋明月弯了弯嘴角没有言语,直至谢晗立于她的门口,她这才肃然起敬立起身来。
“欢迎光临黄泉杂货铺,请问,你要贩卖什么东西?”宋明月问道。
谢晗愣了愣,道:“路过宝地,借屋檐下一避,我不卖东西,我也没有东西可卖。”
宋明月面带笑意看着谢晗的盲杖说道:“客人,你忘记了?你的盲杖可是值钱物件儿啊!”
谢晗下意识的将盲杖往身后缩了缩,他有些抵触之意。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不卖。”谢晗果断拒绝。
谢晗手中的盲杖可不一般,那是纯银打造,把手上面还有着一圈宝石点缀。
如此大富大贵之物,一瞧就知道值当不少银两。
宋明月故作好奇的哦了一声:“用命换来的,何以见得?”
谢晗咂了咂嘴,他这盲杖得来的却不易。
那日他用恭桶泼人之后,府里下人见了他人人都绕着他走,生怕惹怒了这个小疯子。
谢晗也乐得自在,但突然有一天,谢晗莫名其妙的被抓去了尹府祠堂。
祠堂中的人很多,但谢晗隐隐约约的听出了一些声儿。
尹府大少爷的通房丫头小翠哭哭啼啼,一直都没停止过。
倒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小红哭得断断续续,似乎是哭累了。
尹老夫人严词厉色的轻呵一声:“这小瞎子抓来了,你们当面对峙,是不是这样。”
谢晗一头雾水,对峙什么?
只听尹老夫人说道:“小翠儿,大少爷和老爷出门经商,你却有了身子。”
“你说是小瞎子的种,但我们都知道,小瞎子连尹府的路都没走个遍过,你凭什么证明你肚子里的孽种是他的?”
老夫人显然也是不信小翠的话。
谢晗则是觉得这是天大的冤枉,这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他可不依。
还不待谢晗解释,二少爷的丫鬟小红又哭哭啼啼嘤嘤说道:“老夫人,你可别听了她的话去!”
“我真的看见小翠是和野男人勾结,她如今珠胎暗结,怎么还扣在了瞎子头上?”
小红铁了心要参小翠一本,她自然不会让谢晗蒙冤。
谢晗没有插话,他虽眼盲但却心明,他如今怎么说都还不如让她们自己撕扯。
可小翠竟扑在了谢晗肩上,还将一脸鼻涕眼泪往谢晗身上擦。
“小瞎子,你说话啊!”
“你当初和我欢好,要我身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安静!”
“你说,你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便强扭着我要让我……”
小翠话音未落,便又哭哭啼啼了起来。
在场之人皆是鄙夷不已,不乏之前听过谢晗恶名之人的好事者。
“啧,人不可貌相啊!”
“就是就是,听说啊,这小瞎子泼皮得很呐!”
“嘶,小点声儿,别被这小瞎子听见记了去,下次用恭桶泼你!”
……
谢晗气得没法说话。
他如今十九岁,的却没碰过女人,可他也没碰过小翠啊!
更何况……
“小翠,你不要瞎说话,你这是欺负我眼瞎,和爷爷无依无靠吗?”
谢晗直接而言,也不管小翠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只听小翠一阵嘤嘤啼啼:“老夫人,看在奴婢兢兢业业照顾大少爷的份上,你饶我一命吧!”小翠哭着道。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本来小翠就只是一个通房丫头而已,如今闹了这等丑事,大不了将她逐出府去。
可她突然很好奇,小翠肚子里的种到底是不是谢晗的。
毕竟,这个小瞎子的劣性她最近可是听闻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