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接头之地,果然有人候着。
也如同小役所说,七杀阁的人虎口处都有一朱砂痣红点。
在墨修被蒙住双眼的那一刻,他醍醐灌顶。
他就说七杀阁的人周身怎么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如若不是他师从鬼医门下,恐怕也难以分辨出。
那朱砂痣并非朱砂痣,而是剧毒的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少见,入肤则毒,入口更毒。
如果没有抑制毒性的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在一天之内毒发身亡。
七杀阁的人果真是亡命之徒,他们的解药,恐怕都在阁主的手中。
七杀阁之人,一旦被捉住,不需阁中人来杀人灭口,时辰一到,他们自己就会毒发身亡。
果然狠毒。
墨修与夜鹰被带离,坐了马车,还渡了河,也不知晓七杀阁是何方神圣所创,这般神秘。
待二人眼前黑布被摘之时,入眼的却是一个面带鎏金面具的妙人儿。
那美人儿身段儿极好,以极其魅惑的姿势半躺在花园廊亭小铺垫上。
“哟,是什么风,将两位俊俏小郎君给吹来了?”美人儿娇笑道。
“我们来买消息。”墨修说道。
美人儿闻言翻了个身坐起,玉腿交叉,那魅惑的模样妖娆至极。
“什么消息,可出得起价钱?”美人儿食指与大拇指相交搓了搓,示意钱财的模样俏皮至极。
墨修豪横的甩下一大叠银票:“我想要知道,十年前买凶将骠骑将军府宋府灭门之人,是谁!”
美人儿顿了顿,而后她又半露香肩斜躺于榻。
“你们走吧,这消息,我七杀阁不卖。”
美人儿微眯着眼,以极其魅惑的姿势小憩。
墨修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他又甩出了一沓银票:“要多少才肯?”
美人儿只微微挑了挑柳眉,最后用慵懒之声回道:“千金不卖,我们七杀阁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等泄露买主信息之事,我们七杀断不会干。”
墨修有些恼怒,想不到这传说中的七杀阁竟如此重承诺。
美人儿懒懒的抚了抚额头,她将修长白皙的腿一伸,再用小巧的脚趾头拨动了琴弦。
正当墨修和夜鹰不知何意之时,琴弦发生峥声,一瞬间,美人儿的四周竟凭空出现了一众小白脸子、红脸蛋的纸糊人。
就在纸糊人出现的那一刹那,墨修和夜鹰警惕的观望四周。
这些纸糊人虽是纸人,但她们就如同活人那般,还在桀桀笑着。
“桀桀桀——”
“桀桀桀——”
……
纸糊人们蹦着跳着,将墨修和夜鹰围了一圈又一圈。
墨修与夜鹰警惕的背靠背,不明这七杀阁美人儿做了什么手段。
“切莫轻举妄动!”墨修说道。
夜鹰和墨修背靠背,只见纸糊人越来越多,将他们围的越发密集。
“送出去吧……”美人儿慵懒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墨修感觉眼前倏地一片漆黑。
待墨修与夜鹰醒来之时,二人已然睡在了大街上,还遭受着路人指指点点。
墨修只觉头脑晕沉,就如同喝了假酒那般。
“怎么办?”夜鹰面无表情,他只晃了晃脑袋问道。
墨修自然是知晓夜鹰问的是七杀阁此问未果之事该当如何。
墨修眸色阴沉:“回去再说。”
.
宋明月再次见到墨修的时候,只见墨修的脸色很是难看。
“如何?”宋明月面带期翼的迎了上去。
墨修摇了摇头:“七杀阁重诺,不肯交代。”
宋明月就知道,好歹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杀阁,若没点手段与信用,恐怕也无法立足。
墨修叹了一气,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要不然,算了吧?”
宋明月猛地摇头,她一入眠,梦中就会出现原主家灭门惨案之事,她如何能安然度日?
吴怀慈虽说不靠谱,但他还是瞧出了些端倪。
“宋词,你怎这般在意十年前骠骑将军府灭门惨案之事?”
“就算其中有你的亲属,这事也轮不着你出头啊,更何况,人家宋明月满门被屠,人家都还没……”
吴怀慈越说越明朗,他突然醍醐灌顶明白了些什么。
“宋词,宋明月……宋明月,宋词……”
“好啊,你!”
“你你你!”
吴怀慈指着宋明月结结巴巴,他此前怎么没想通?
墨修宽厚的巴掌一掌拍下吴怀慈的手,将吴怀慈拨离。
“此事不急,慢慢来,我可以帮你。”墨修说道。
宋明月不知道是喜是悲,虽说有墨修帮助事半功倍,但她怎么记得,这墨修和原主的交情并不深?
除了小时候有所交集,长大之后的宋明月就一直深居东宫,被太子苏保护得好好的。
这墨修也未免或许献殷勤了些?
而且之前那天晚上,从墨修的语气中,他明明知晓一些什么,却不愿说出来。
真是奇怪。
宋明月思绪万千,胡乱应了应。
调查十年前骠骑将军宋府灭门惨案一事中断,没有线索。
除却一个不愿透露消息的七杀阁,他们便再无其他有用信息。
而吴怀慈也乐得清闲,反正只是挂名官儿,他成日拉着夜鹰去喝花酒。
结果夜鹰嫌他繁琐不务正业,也懒得搭理于他。
“哼,你们不去,爷自个儿去!”
吴怀慈将衣袍一撩,去往了怀春楼。
吴怀慈照常点上一大桌子酒,他已经轻车熟路的寻得到怀春楼的酒窖。
吴怀慈将衣角塞入臂膀,他呼哧呼哧的抱着酒坛子。
“爷,他们寻来了。”
“谁寻来了?”
“墨连之子,墨修。”
……
吴怀慈本来呼哧呼哧的抱着酒而走,却意外听见了一包间中一男一女提到了墨修的名头。
他本着听好戏的心思,想知道墨修又得罪了哪家权贵,结果却听见……
“他来干什么?”
“打听十年前那件事。”
“嗯?他为何突然想起这事?”
“不知道,兴许是……太子那边走露了什么风声。”
“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爷,您忘记了,太子身边的那位,可是当事人,并且,她最近失踪了……”
“就是因为她,所以我才说,苏儿不可能会说出来!”
……
“哟,爷,您干嘛呢?”
与吴怀慈相熟的小红偶然路过,见吴怀慈鬼鬼祟祟的听墙角,她也蹲下了身,轻声问道。
吴怀慈示意噤声,将小红带离现场。
吴怀慈抱着酒坛子入了房门,就立马拉着小红问东问西。
“那房中的妖媚女人是何来头?”
“还有那个老头儿,他是哪家贵人?”
吴怀慈急切的模样让小红掩嘴轻笑。
“啧,爷,怎么,看上那屋中女子了?她呀,爷可惹不起呢~”小红打趣儿说道。
吴怀慈疑惑:“此言何解?”
小红靠近了吴怀慈的耳朵细细道来,吴怀慈的表情逐渐震惊……
与此同时,明月映夜明。
宋明月鬼鬼祟祟的蹲着墙角,她就要逮逮,那个暗中观察跟着她的人是谁。
一阵窸窸窣窣,宋明月于暗中看见了一个人影出现她屋子的窗前。
那人影一闪而过,未倾片刻,便上了离宋明月屋前最近的树。
好家伙,这暗中人还上树监视她,怪不得她总是觉得不安稳。
宋明月躲于墙头,她支棱着一茂密树枝。
正当她想下墙头,去逮那树上暗中监视她的人之时,墨修竟从走廊出现,敲响了她的房门。
被墨修敲门声惊到的,不止有她,还有那树上的神秘人。
神秘人轻轻一跃,躲进了草丛之间。
待墨修敲门多次未果之后,墨修预备推门而入。
神秘人见墨修想擅闯,他便突然出现,和墨修厮打在了一起。
宋明月看得迷糊,这神秘人怎么像是来保护她的?
墨修和神秘人不相上下,二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
二人的打斗从地上到屋顶,再从屋顶到墙角……
宋明月不得已,只得现身,她怕再不出现,可能会被二人的打斗伤及无辜。
当宋明月现身的一刹那,弦月也越发明亮。
“是你?!”
宋明月惊呼,她早该想到,会来保护她的人,除了太子苏的人,还能有谁?
“墨修,住手!”
宋明月喝止墨修,她可不想暗夜在墨修手上吃了亏。
相比较墨修,宋明月更偏向暗夜。
暗夜是太子苏的人,既然是太子苏的人,那就一定不会害她。
她也瞬间明朗,之前墨修可能就是在与暗夜说话。
如此一来,可能太子苏也知晓十年前一事部分内幕。
宋明月觉得有些恼怒,她感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十年前骠骑将军府灭门一事内幕,怎么就她不知道?
暗夜以黑布襟掩面,他向宋明月行了一礼后便悄声退下。
暗夜是哑儿,宋明月也问不出些什么。
倒是墨修,宋明月突然觉得有了突破点。
宋明月站立墙头,她的头发丝随风飘扬。
这般沉寂了好久,宋明月才开了口。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知道,你都知道。”
宋明月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
墨修的眸底意味不明,深沉得就像是一幽谭。
好半晌,墨修才开了口:“十年前,骠骑将军府出事的那一晚,我随父亲去了。”
“你在雪夜中,就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一个黑衣人举起大刀,向你砍去……”
宋明月眸子倏地一亮。
对上了,原主的记忆也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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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那是原主宋明月和太子苏的订亲宴。
那一天,锣鼓喧天,满城笙乐。
骠骑将军府客满为患,来人繁多冗杂,多为达官贵人。
太子苏亲自送出了碧玉簪,求娶原主宋明月。
按照约定,待原主宋明月及笄之后,便会嫁给太子苏做太子妃。
“阿月,以后可不能再调皮捣蛋。”
原主父亲亲昵的刮了刮原主宋明月的鼻头,原主宋明月笑咯咯的应了一声是。
夜幕降临,雪花肆意飘散,危险,也随之降临。
原主宋明月和原主父亲走在自家府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之气。
原主正想发问,结果就突然跳出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突然偷袭,从原主父亲的后背将他刺穿。
温热的血液撒了原主一脸。
“爹……爹爹?!”
原主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幕,而原主父亲拼尽全力,拖住了黑衣人。
“阿月,逃!”
声音撕心裂肺,原主不由自主的逃跑,她一步三回头,直至她撞入了一个黑衣人怀里。
那个黑衣人的虎口处有一颗红红的朱砂痣,那么耀眼,就如同这雪夜中的血迹。
原主害怕得下意识闭眼,一声闷哼,黑衣人倒在了她的眼前。
她微微睁开一只眼,眼前人是青涩的少年暗夜,暗夜蒙住她的双眼,不让她看这惨烈一幕。
“月妹,月妹……”
此后,她便住进了太子府,这一住,便是十年。
.
墨修成熟稳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晚了一步,你便被太子接入了宫中。”
“我晚了一步,也没能抓住凶手。”
“但……”
“我可以保证,十年前的事,绝对与太子有关。”
墨修信誓旦旦,十分肯定。
宋明月不明所以:“与……太子有关?”
墨修此言何意?
他的意思是十年前一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可十年前的太子,也才十三岁啊?
就勉强算上暗夜,暗夜也才十六岁啊……
这事如何与太子有关?
更何况,太子苏对原主真心实意,这不可能作假。
墨修像是早就猜到了宋明月不会相信,他涩哑的笑了笑。
“十年前,两极分化,你可知晓,当今圣上吕天安和太子吕苏,有多肮脏?”墨修说这话的时候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宋明月皱了皱眉,如今这场面她是没想到的。
墨修继而又说道:“你可知吕天安中央集权,使皇权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是为什么吗?”
“他怕,他防宗室、防妃嫔,他怕别人夺位,因为……”
“他自己的位置就是抢来的!”墨修越说越愤慨。
宋明月惊讶不已,想不到皇室还有这么一场秘辛。
按照史记记载,吕天安是继了他哥哥吕天成的皇位。
吕天成三十有一便因病早早离世,只剩下一个孤寡皇子吕南。
宋明月越想越觉得复杂,头脑中也越发清明,她突然迸发出一个念头:墨修不会就是吕南吧?
可吕南后来不是得了和吕天成一样的病症病逝了吗?
还不待宋明月发问,墨修苦笑,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就是先帝之子,吕南。”
这个消息可真刺激。
吕南不仅没有死,还变成了墨连的儿子墨修?
难怪不得,那天晚上,宋明月总觉得墨修与太子苏有几分相似。
这般说来,墨修与太子苏有这么一层关系,他们有几分相似也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