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的少年穿着一身如潭中池水一般的浅青色衣裳,乌黑柔顺的发间只别着一根简素的木簪,他低头看着琴弦,修长的手指在弦上拨捻。
人美景雅,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琴音所表达出来的意境,宁静致远。
“铮。”
只可惜结尾时他填错了一个音,破换了整体的流畅,也成功的将众人从琴音中拉出来。
“可惜可惜!”
“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已是难能可贵,不必苛责,再练习和个三五年便可自成一家。”
“驾驭不了却偏偏要来出这个风头,这下难堪了吧。”
……
无论是赞赏还是谴责简荆都没有在意,他慢慢起身,眉眼依旧:“献丑了。”
他上台时,众人正沉浸在上一场琴音中,而他下场时,他们交头接耳打听他的姓名,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顶多说一句“原来他叫简荆呀”,稍微留了一点印象,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位参赛者。
沈筠手里拿着糕点,牙齿不停地咬合,众人的目光都在高台之上,连颜回雪也关注着台上的动静。
而她却直直地看着简荆,他表现的太过平淡,反而让她觉得这个人在打如意算盘。
而最后那个失误她确定是他故意的,他为什么这么做?沈筠总觉得他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
于是把两人相遇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直到她感觉有人在推她时,才恍然回过神来,颜回雪关切的问:“小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阿姊叫了你几声都没回过身,嗯?”
她尾字拖长微微上扬,特意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柔和的眼波却让她的严肃没有任何说服力。
沈筠对她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而这时评委们的意见终于统一下来由梁王世子宣布最终结果:“经过几位前辈的商议,最终结果如下:第三名颜回雪;第二名简荆;魁首余书雁。”
沈筠对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事无福消受,随便找了个理由偷偷溜了出来,在王府后院溜达。
远远瞧见一抹淡青色出现在拐角,那衣服十分朴素,在此种宴会上显得有些寒酸,但也足够特别。
沈筠一看就知道来人是谁,蹲在石头后边准备吓唬吓唬他,却不料钟灵也跟了出来。
“阿荆哥哥,你……你别太难过了,人难免会出错,在灵儿你的琴无人能比,失了赤尾,还有其他的琴……”小姑娘眉眼焦急,却不敢看他一眼,羞答答地低着头,脸上浮现着一圈迷人的酡红。
“灵儿,慎言!”简荆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严厉的样子像个默守陈规的大家长,他眸子掠过沈筠所在的位置,没有停留,“没有得到,何谈失去。”
他语气不好,小姑娘也当他是心中烦恼,善解人意的忽略掉,本想再安慰他几句,钟离也跟了出来。
自家妹妹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了他,简荆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也愿意撮合二人,平日在府中他没有约束钟灵的行为,但今日来了王府却不得不避讳三分。
“灵儿先回去,我与简兄单独说几句话。”
钟灵祈求的看着兄长,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今日却异常坚定,虽然他笑得和煦但钟灵知道他主意已定,偷偷瞄了简荆一眼,那人却跟个木头似的没有丝毫挽留。
她噘着嘴,气恼而去。
情人眼里出西施,哥哥眼里妹妹美,京城美女无数,钟离看钟灵最顺眼,他虽没觉着别人也是如此,但也不会差。
而现在简荆又寄住在钟府,这无形之中给了他底气,所以头脑一热说:“简兄聪慧过人定然也察觉出了她的心意,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话。”
“她年纪尚小,见得人不多,或许是误会了。”简荆抬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轻描淡写的说。
“此前是我考虑不周,在府中叨扰多日,简五在百味斋附近买了处宅子,已请示过伯父后天便会搬走,钟兄不必担忧。”简荆补充道。
他的拒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虽然没有明说他看不上钟灵,但意思却是相近的。
本以为水到渠成的姻缘,到头来只是妹妹一厢情愿,简荆搬出去也好,一想到钟灵的脾性到时候指不定乱发脾气,钟离就觉得一阵头疼。
但简荆不愿意,他也不可能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
想起之前他一副理顺当然的样子,钟离羞愧,但一想到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他又拉不下脸面致歉。
低垂的眸子中是浑浊的烦躁:“这样也好,你不在她面前晃悠,保不准几天以后她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了没几句之后,钟离也走了,简荆再次将目光对准那块红黄错杂的大石头,只见边缘出露出了衣裳一角。
他说:“出来吧。”
沈筠本来是准备出其不意地吓唬吓唬简荆,想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或者还想诓骗到他的和田软玉吧。
无意之间听到三人的对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简荆那个狗脾气,发现她偷听之后,说不定背地里给她挖好几个坑。
但实在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骨络清奇,天纵英才,武功比她这个bug还要高?
沈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大方方走出去跟没事人一样,就好像根本不存在偷听这一回事儿,就是两个认识的人突然偶遇了。
“这不是简家少爷吗?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呀!刚才您老在台上自带光环,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无知少女。”她两眼弯弯,恭维的话听起来诚意十足。
简荆的目光落在滑嫩的脸颊上,眼底很平静没有情感起伏,甚至一丝波澜,就好像沈筠说的话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沈筠知道她的遮掩,转移都无济于事,眼前这个人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小把戏。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都听见了,你能把我怎样?”
“没想到你个一肚子坏水的人也有人喜欢。”沈筠围着他转了一圈,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不得妄言。”
听他说话柔和了几分,沈筠以为心虚在意,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玉佩上:“你若是肯把那块和田软玉给我,我一定能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怎么样?”
简荆藏在袖子里的手收紧,感受着手心里小狮子的轮廓,他神情有些复杂,看向沈筠的目光变得狠厉而不知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