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离开七安酒店之后,把寻找催眠大师的事先搁在一旁,首先去寻了一个人。
“王女殿下,怎么想着约顾某一见?”
顾由学着小六姚策的邪魅,语言也带着几分轻佻,企图展现出自己风流倜傥的一面。
虽然他的表演没有差错,但却缺少了情场浪子身上的油滑放荡,一番动作看起来有些青涩。
“难不成还多亏了这王女头衔才有幸得以见上顾医生一面?”沈念故作正经得开了个玩笑话。
然后咧唇露出可人的狡黠,吐了吐舌头,言归正传:“早就听闻顾医生医术了得,原以为会是张严肃刻板的面孔,没想到却如此年轻俊美。”
夸奖之词不过信手拈来,再配合上她眼中的欣赏更是天衣无缝。
只可惜顾由对她心存偏见,任她说尽好话也不为所动。
“王女殿下谬赞,不过是生了副好皮囊。顾某倒是觉得王女殿下才是花容月貌,美丽动人。”
“呵呵呵。”听到他的夸奖,沈念清笑几声,将女儿的娇矜表现的生动活泼。
“王女不妨直言,若是需要顾某帮忙,力所能及之事断然不会推辞。”顾由本就是来走个过场,不欲久留。
“顾医生贵人事多,沈念也不好多扰。只是听说顾医生近年来一直研究失眠的课题,甚是棘手,恰巧沈念这里有一个祖传秘方,专治失眠,不知可感兴趣?”
沈念慢慢悠悠一席话,成功让顾由准备离开的脚步折回来,只见其温和的眼睛里呈现出夺人的光芒。
“这种事情王女殿下还是不要开玩笑才好。”
他握紧手边的水杯,杯壁在他手中裂出几片叶子的纹路,他控制住力道,没有让杯子碎开。
这个女人不怀好意他心知肚明,但从来没有想到她一开口就想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可奈何。
“当然。”沈念悠哉悠哉朝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伸出五指,仔细端详。
脸上露出绚丽的笑容,
今天做的指甲,还不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女殿下想要从顾由……哦不!指挥官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顾某也好心提醒您一句,这事还是要找正主,我可做不了他的主。”顾由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念,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他温润的外表。
“顾医生何必妄自菲薄?我就是想找你帮个小忙而已。”沈念不慌不忙的说道。
“哦~,不妨说来听听。”
沈念把小瓶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顾由面前:“药,顾先生拿回去。我只要你帮我约虞成蹊出来一见。”
“就这么简单?”顾由狐疑,把药瓶随手抛来抛去。
“顾医生何必把沈念想得如此不堪。”沈念直视他的眼睛,“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王女殿下不妨送我可好?”顾由接过她的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念咧嘴一笑回了一句。
“约好了,我通知你。”
顾由不想久留,双手插进裤兜抬脚就走。
开门的时候,他特意回头问了一句:“这么轻易给我了,就不怕我反悔。”
沈念只是淡然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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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暗夜里的一双眼睛,白天他的行动有所限制,但是一到黑夜,所有的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多少年了,他苟延残喘至今,为得是什么?
腰间挂着一壶酒,他从未饮过一口,随身携带只是为了纪念一个旧人。
一个酒疯子,一个意志坚定男儿不及的女人!
他眼睛黯沉,属于他们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
“如今的年轻人呀,居然如此还能如此猖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是教过他吗?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把你说的话记在心上啰。”
他对着月亮说了这番话,语气不是老友间的嬉笑,而是带着沉重的化不开的悲伤。
“你说一个糟老头,见或者不见有什么区别?要是一个绝世大美女,他腆着脸求见,还有人夸上一句风流……啧啧啧……”
他自言自语,手指摩擦着腰间的酒壶,心里想着——今晚怕是留不住啰。
果然,酒太香,遭人惦记。
从箱底翻出一件像模像样的衣服,再洗了个澡,刮掉新鲜生长的胡茬,整理好这一切,在镜子面前旋转三百六十度,还是不甚满意。
旧时衣裳却早已不是旧时人。
眼底的风霜堆积得很厚,脸上的沧桑也怎么都藏不住了,他再也无法收拾好这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罢了,罢了。
不过是去见一个老朋友,如此讲究干什么?
“来了。”
他一进门那人头也不回地说,眼睛留恋地看了一眼半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随后关紧窗户,转过身去。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估摸着只与那人有三分相似,但他却一时热泪盈眶,嘴边带出些许苦涩。
听着他的哽咽声,虞成蹊面色凝重,话语在等待的几个夜晚里越积越多,此时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用尽全身力气,只能颤颤巍巍的吐出两个字:“杨……叔。”
那人用力抹去泪痕,一脸嫌弃地甩手,压低声音却不减威严:“军营重地,尔等休要套近乎。”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将虞成蹊带回那些个酷暑难耐的夏日。
脱口而出一句话,带着年少时的痞里痞气:“杨司令,我现在的军衔可是要高你好……”
“高干什么高,再高还不是我带出来的兵蛋子!再说了,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在远古时候这就叫做关门弟子。”来人立马打断他的话,吹胡子瞪眼马上扳回一城。
“拜帖收了?磕头礼行了?”虞成蹊问。
“我像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吗?”斜睨一眼,答。
“那束修呢?”虞成蹊再问。
“光说不给,你有本事送上门开来呀!”一言不合就怼他。
“那你这徒弟收得有点亏。”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又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不过打趣归打趣。
虞成蹊的眼睛却暗自打量,那件墨蓝色衣袍应该有二十来年的光景了吧?
颜色崭新,一看就知道他保管地格外仔细。
衣服未变,只是可惜那个人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当年的他意气风发、侠肝义胆,如今只却剩下一片颓唐。
“怎么还自己带酒来了?”
虞成蹊眼睛逡巡一周,避重就轻选了一个愉悦的话题。
“狗鼻子。”那人嘴里每一句好说,但心里却是一阵柔软。
躲躲藏藏这么些年,今晚是他最畅快的时候。
两人久别重逢,但默契依然,你一杯我一杯,劝酒的话妨说一句。
情意悉数堆在酒中,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