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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满宫醉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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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里安静的可怕。

这里白天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到了晚上更是幽静寂寥,更别说那断井颓垣里传来虫子野兽的呜咽声,被夜风一送,无端的鬼气森森起来。

住进来的女人们都曾经有过满身珠翠的繁华往事,她们日复一日在这里熬着,只能靠那点微薄的回忆过活。

要不然,这永日的死寂和困顿的生活只怕会逼得她们守不住心神,陷入一片黑暗中去。

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光芒。

这是长秋宫唯一的生机。

但萧宝莹和这里的女人不同,她性子那样坚决果断,断断容不得一点偷生的苟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能在高堂广庙中活着,也能在草砾之间活着,只要陈元昭肯陪着她,肯爱重她,两个人齐心协力,什么富贵她都坐得稳,什么苦楚她都吃得起。

萧宝莹端坐在长秋宫墙皮掉落的陋室里,还像在长乐宫那般华贵端庄,但她脊梁佝偻着,像被抽去了一根坚实的骨头。

陈元昭不再爱她了。

支撑她永远高昂着头颅的那根脊柱被无情的抽走了。

从此她不再是淑妃,而是长秋宫里一个小小的薛答应。

这个冷宫,她曾经送过许多仇人进来,但这次送她自己进来的,却是自己深爱的男人——陈元昭。

她何曾想到过这一天呢,命运又何其可笑!

萧宝莹披散着一头黑发,眼圈一片红,那双总是灼灼的眼里漫出几颗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滑落。

眼中一片死寂,像极了长秋宫的夜晚。

这时正是月上东山,一弯弦月如弓悬挂在屋脊上,那尖尖的月牙和尖尖的屋脊像刀枪剑戟,插得她满心鲜血淋漓。

她和她的五郎,终于走到恩断义绝的这一天了。

从承平五年,五郎得胜归来那一天,她就隐隐有了这样的念头,中间两年的光阴是一个巨大的鸿沟,让她跨不过去,五郎也跨不过来。

五郎总说她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萧宝莹了。

可她要还是那个毫无心机的萧宝莹,如何在没有五郎庇护的后宫里活下去。

五郎征战在外的那两年,后宫是皇后坐镇,明里暗里她受到了无数人的针对和陷害,要不是她反应快一点,当时早就被其他妃嫔们害死了。

一个毒蛇环绕的巢穴里,她如何能做一只懵懂无辜的白兔?

恶人怕恶人,她先变成最大的恶人,后宫里的女人们才不敢欺负她。

等五郎回来的时候,原来那个毫无心机的萧宝莹已经变成了深谙后宫套路的淑妃娘娘。

所以五郎说她变了。

他眼神里那一点端详的陌生让她心凉,她缩在五郎怀里,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哭诉那些宫里的不如意和苦闷。

她想让五郎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变成这样的,她有那么多不得已……

五郎睡着了,他拧起来的眉眼在睡梦中都没有放松,可见他有多么不爱听这些话。

萧宝莹捂着胸口缩在他怀里,心里想着这也无所谓的,她跟五郎以前那么情深意重,日后恩爱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宫里的妃嫔里,她是最懂五郎的人,他们就像一套锁和钥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插不进来。

她做那些坏事总是有原因的。

一开始是为了反击,后来是为了先发制人,再后来是为了除去情敌……发展到最后,这些理由再也牵制不住她了,她的恶意是普遍的,瞧着谁不顺眼,就可以直接下死手……

她变成了后宫里最大的恶人。

所有人都怕她,惧她,这些吹捧和惧怕让她坐在一座神坛上,再也不愿意下来。

可是她的心和凡俗间的五郎越来越远了。

她变不回以前那个萧宝莹,五郎也没有办法勉强自己爱上现在的萧宝莹。

他们之间只有一点甜蜜的回忆维系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绳索就渐渐疏松了。

他们的爱被时间杀死了。

再到后来,新人入宫,她们那么朝气蓬勃,像含苞的娇花,还不懂得宫里的险恶,五郎是喜欢这些的。

生活在险恶里的人总不自觉的追寻天真。

五郎是小心翼翼的维护这份真意,她以前也是,但后来她压制不住自己的心魔,那份怜意已经变成了嫉恨,她想铲除每一个吸引了五郎关注的女人。

杜蘅芜,姚念谙,方景颐…………她们一个个走进五郎的心神,萧宝莹慌了。

女人对感情的探查是多么的敏锐,尤其是宫里的女人,漫漫长夜和枯燥的白天,无事可做,只能挑剔这一点情爱。

萧宝莹察觉到了她和五郎的冷落,她别无他法,只能像一团火一样,努力贴到五郎身边,让他回忆起那些困顿中的美好。

她的努力有些用处,但终究是饮鸩止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终结,爱情的死亡来得比今年的秋风还快。

长秋宫里夜猫子长一声短一声的叫,院子里的梧桐叶子哗啦啦的落,秋意爬上了萧宝莹的脸颊。

她的心死了。

她也是高傲的人,五郎拒绝了她,她亦不会再去贴进他。

总要保留一点世家女的尊严。

以前姬婕妤不懂这个,死乞白赖的贴上去,最后怀着孕死了,在五郎心里也一点点痕迹都留不下。

自己没了骨气,别人如何看得起你。

瞧瞧她的妹妹萧宝华,不愧是萧家的孩子,骨子里就有一份倔强,硬是把死路走成了一条通天之路,稳当当的成了襄妃。

萧家大厦将倾,唯有萧宝华站住了。

她叹了一口气,从掉漆的箱笼里找出一把梳子,梳子上嵌着的宝石珠子都被势力的宫人抠了下来,就像她身上华服也被扒下来一样。

赤条条的东西,没了那些繁复的装饰,才显出原本的用处来。

淑妃脱去了品级大妆,才能看出萧宝莹的模样来。

她轻轻梳理了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那头发像缎子一样光滑,只是几天不打理了,还有些毛躁的地方。

萧宝莹却很满意,她站起身来,慢慢走着。

这小小的厢房里房梁裸露着,仿佛就是为了她,她踩上那断了腿的凳子,双手挽着房梁上垂下来的白色绸带,缓慢的、端庄的将头伸进了绸带里。

世间有情皆孽,无人不苦。

这一伸头探颈、蹬腿踢脚,就此能抛却尘缘、脱离了尘世苦海。

“咯噔”一声,断腿的凳子又折了一条腿。

萧宝莹体体面面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