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青仪殿并非宫殿,只是一座斜斜倚在甬道尽头的房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与金碧辉煌的皇宫颇为不搭。
季让将我们带到殿前,便感到,“妍公主、芷公主到。”
门吱呀一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四五十岁的婢女打开了斑驳的大门。
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妍公主拉着我的衣摆,磨磨蹭蹭地挪动脚步。
殿内,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躺在贵妃榻上,轻摇罗扇,瞧着竟像三十来岁的娇俏女子。
她淡淡说到,“你们是谁?”
除了太后,别无他人,我想了想,跪了下去,说到,“孙女见过祖母。”
妍公主也学着我的样子,拜了她。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女人将手中的罗扇交给了旁边的婢女,站起身。
我抬起了头。
“你是楷顺的孩子?”她微微眯着眼睛,斜睨着我。
“是。”
“这张脸长得真像你祖父。”她叹到。
“祖母,父皇着我们两人前来请安。”我见她不恼,说道。
“你倒乖觉。叫什么名字?”
“江青芷。”
“嗯,不错,颇有你祖父临危不惧的样子。你呢?”她看向妍公主。
“孙女江青妍。”
“青妍先出去吧,我有话对这个女娃娃说。”她望着妍公主和季公公说到。
她拉着我的手坐到贵妃榻上,她的手柔若无骨,温温软软的,令我想起某种软体动物,不禁有点恐惧。她细细的打量着我,说到,“孩子,你真像你祖父,特别是这双眼睛。你的母妃是谁?”
“皇后娘娘。”我说到。
“不,那个孩子才是皇后娘娘的,不要怕,实话告诉祖母。”
“我,我母妃是晨妃。”
“晨妃,是不是蜀地罗家的姑娘?我记得她,她刚入宫时楷顺带她来请过安。她怎么了?为何你说皇后是你母后?”
“我母妃她死了。”我说到,“我七岁那年,她悬梁自尽了。”
“哦。”她挑衅似地看着我,“你信吗?”
“信”我平静地说到,“父皇说她是自尽她便是自尽。”
“好,好。能忍人之不能忍者,必成大器。”她拍手道,“当年我,就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犯了大错,落得终身困在青仪殿的结局。”
“祖母,我会常常来看你的。”我看着她神色郁郁,安慰到。
“好孩子。”她说,“祖母告诉你祖母的事,以免你日后重蹈覆辙。我是兵部尚书赵阳的嫡女赵慧云,我父亲权势滔天,家世显赫,求亲之人无数。在一次宴席上我看上了你的祖父江雨寒,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吴王。于是我告诉父亲,我要嫁给他。父亲很疼我,便向他说明,他也答应了。没多久就到尚书府提了亲。后来秦王造反,杀了太子,先皇也心惧而亡。你祖父登基,八月十五,他迎我入宫,封我为皇后。我真开心!不仅仅是因为我当了皇后,而是因为八月十五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日子。可是谁知那一天同时被迎入宫的还有一个人,胡梦竹。”
她脸上阴晴不定,“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大婚之夜,你祖父便守在那个女人的觅柳宫,还因为刺客受了伤。我方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后来,这个女人的父亲死了,她请旨出宫,你祖父病着,我便应了。”
“我真傻,我应该直接杀了她。”她苦笑道,“我将她的婢女留在了宫中。我身边的碧春用计杀了她婢女。胡梦竹回宫后大怒,哭着求你祖父探查清楚。你祖父明知是碧春所为,但并未处罚我。我心想他还是念着我的吧?谁知不过是因着我怀了父皇,也因着他还忌惮我父亲的势力。我真恨啊,恨这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更恨你祖父,骗了我,骗了赵家。于是我想用计杀了这个女人,谁知并未将她杀死,反而被你祖父囚在这里,非死不得出。”
她落了泪,说到,“后来他们都死了。你父皇当了皇帝,还好他善待于我。你看着青仪殿,殿外虽破破烂烂,殿内却什么都有。”
“祖母,我明白你的苦。”我只得安慰到。
“孩子,祖母有一句良言劝你,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幽幽说到,“无论什么时候,切莫付出真心,不然你就输了。即便最后你什么都有了,你还是输了。”
“是。”她说的话我似懂非懂,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孩子,我有个东西给你。”她摸摸我的头,说到。
她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拿出了一个羊脂玉雕刻成的拇指大小的葫芦塞在我手里,说到“此物无色无味且无解,定会助你上青云。”
“我,我不要。”我慌忙放回她手里。
“你会需要的。”她戏谑道,“此物难求,天下名医都不能将它验出来。”
我心里虽犹豫着,却鬼使神差地不再推拒。